若看霍山脚下的车仗,还以为是什么权贵家族的丧事。狭石姚义,江陵人蔡允恭”等等,或有名,或无名,纷纷前来。
而其中更有士材清流颜相时,奉族兄颜师古之名。前来吊唁。
这颜相时,正是后来李世民为秦王时,设“文学馆。中的十八学士之一。
他之所以前来。一方面是因为颜师古所托,另一方面,也是仰慕言庆的声名。
总之,丧礼场面。极其宏大。
李言庆披麻戴孝。扶棺而行。至棺稽入葬时,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从郑世安故去后,他都表现的非常平静。所有事情全部参与,并未流露过失态。可这并不代表,他不难过。
今天是下葬之日。也正是十六年前;李言庆被郑世安抱养之时。
十六年养育之恩。无需言语论述。言庆想起了重生之日,那血与火交织的夜晚;想起了凛冽风中,藏身于巨石缝隙中的寒冷;想起了郑世安对他的维护,想起了郑世安为保护他,那狂暴的神情。
一时间,他泪如雨下。
毛小念一旁轻声劝慰。可是却无法一止鲨泪水流祸
“取琴来!”
他突然间一声吩咐。
毛小念等人手忙脚乱,捧来一部古琴。
跪坐在坟冢前。言庆手按琴弦。他闭上眼睛,许久之后。突然手指轻轻一动,只听铮的一声,坟前立时鸦雀无声。
言庆的琴,并不算高明。
不过作为名士。琴棋书画,却是必修之课。调取《将归操》的韵节,李言庆随着音律。忽而悲,忽而喜,半晌后他仰天悲歌。
悲来乎,悲来乎,诸君有酒且莫斟,听我一曲悲来毕。
悲来不吟还不笑,天下无人知我心。
君有数斗酒。我有三尺琴。
琴鸣酒乐两们得,一杯不啻千钧金。
鹅公子沉寂半载。自《胡马》之后,似又有新诗篇。言庆自顾自唱,思绪信马由缰。恍若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境界。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敢低声交谈,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悲来乎,悲来乎!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富贵百年能几何,死生一度人皆有。
狐猿坐啼坟上月,且须一尽杯中酒。
的音律,言庆又唱。
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见曲如钩。古人知尔封公侯。
君不见直如弦。古人之尔斯道边。
张仪所以只掉三寸舌,苏秦所以不垦二顷田。
一旁,颜相时、郑仁基、徐世绩、房玄龄一个个不禁色变。如果说前面的悲来乎,还只能说是言庆对于生死的看法,那么如今这几句笑矣乎,不免有抨击时政的味道。巧言金色,阿谀奉承可至青云之上,这世上的人,只怕更愿意效仿苏秦张仪之流,而不愿守那孔孟之道。
清流名士,多为儒生,不免心生感怀。
琴声又复归《将归操》,歌声又显悲枪。
悲来乎,悲来乎!凤凰不至河无图,微子去之箕子奴。
汉帝不忆李将军。楚王放却屈大夫。
言庆似乎在感怀。他运道凄苦。然则古琴韵节一转。有变成《幽居弄》,歌声苍苍冷冷。如回鸣在崇陵深谷,震得梁尘欲飞。
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见沧浪老人歌一曲,还道沧浪濯吾足。
平生不解谋此身。虚作离骚是人读。
颜相时房玄龄神情顿时凝重:莫非言庆就此,生出遁世之心?
笑矣乎,笑矣乎!
赵有豫让楚屈平。卖身买得千年名。
巢由洗耳有何益。夷齐饿死终无成。
君爱身后名,我爱眼前酒。
饮酒眼前乐,虚名何处有?
男儿穷通当有时。曲腰向君君不知。猛虎不肉,洪炉不铸囊中锥。
言庆似已看破了尘世,唱罢之后,陡然大笑。那笑声张狂,竟令得坟冢前众人,噤若寒蝉。
悲来乎,悲来乎!
秦家李斯早追悔。虚名拨向身之外。
范子何曾爱五湖,功成名遂身自退。
剑是一夫用。书能知姓名。
惠施不肯千万乘小氏未必穷一经。
换须黑头取方伯。莫谩白首为儒生。
此时,这琴声已是《梁父吟》卓然、深远的韵节。而那歌声,更使得坟前许多人,暗自点头。
笑矣乎,笑矣乎!
宁武子,朱买臣,扣角行歌背负薪。
今日逢君君不识。岂得不如佯狂人”
罢,徒然起身。将那古琴高高举起,摔。
所有人顿时不知所措,茫然看着那满地碎琴,却是鸦雀无声。
房玄龄陡然道:“公子已然送客,我等何需再做俗人。去休去休,却寻处好地方,饮酒去!”
他拱手向言庆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颜相时等人。也纷纷离去。不片刻功夫,坟冢前只剩下言庆等人,静静看着言庆,一言不发。
当晚,李言庆就居于坟旁搭建起的茅庐中。
从今天开始。他将在这里守孝三载。茅庐外,细腰和四眼匍匐在门前;茅庐后,则是一排小屋。
大约四五间。分别住着沈光、毛小念、雄阔海和阁棱。
家中自有马三宝苏烈打理,言庆也无需太过在意。皓月当空,言庆在茅庐前的门廊上闲散而坐,一个红泥小火炉,烹煮山泉。他细细磨碎茶叶,取一碗沸水,充入碗中。但见沸水冲绿抹,确如雨打飘蒋动。茶末在碗中翻滚。水汽蒸腾,茶香四溢,令人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忽而,四眼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