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更夫揣了梆子正要拐出东大街,却见摄政王府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车马繁闹。更夫不由得再揉了揉眼,确信自己并未看错,直直摇头:“看不得看不得,天家的事看不得。”
摄政王府内,楚九澜一双英眉紧皱,薄唇紧抿,浑身凌厉冰寒,刘苁芷跟在他身旁,双手紧紧绞着丝帕,步子凌乱,却又不住踱来踱去。
“姐姐何必慌张,先坐下再说。”刘苁若上前,一双手轻轻扶住刘苁芷有些发颤的胳膊,又示意一般捏了捏,随后目光投向直视前方的楚九澜。
刘苁芷会意,上前轻声道:“王爷,您还是先用点东西罢。这生孩子的事也得要好一会儿呢。”
“不必。”楚九澜连看也不看她,坐得挺直。
刘苁若上前,接过锦裳递来的托盘,移步去了楚九澜那处:“姐夫还是先吃些罢。姐姐熬的碎米莲子粥,爽口不腻。姐夫若是不用些东西,姑母那处也不好说不是?”
“放着罢。”楚九澜冷冷看她一眼,示意刘苁若放在小几上。
刘苁若依言,放下后又移步去了刘苁芷那处。
“公主。”锦裳上前,看了眼旁边,悄声道:“太皇太后听闻侧妃难产,这会儿已是带了太医院姜院首前来,此刻已经过了朱雀街了。”
“继续盯着。”刘苁芷接过盖碗,掀起半边,掩了自己轻微张开的唇。
“是。”锦裳点头,悄悄奉了托盘退下。
房中此刻忙得不可开交,穆胧月的尖叫一声凄厉过一声,听得外头人揪心,楚九澜看了眼小几上的碎米莲子粥,伸出的手却在听闻穆胧月的喊声时停了下来。
刘苁芷看着刘苁若,后者回她一个万事安心的眼神,刘苁芷心中的惊慌莫名平静下来。自家的妹妹是个什么能耐她还不清楚么?
锦裳悄悄离开,厅中此刻大乱,忙做一团,任谁也没有察觉到锦裳不见。
“爷。”玉箫自外间赶来,匆忙将一封信函交到楚九澜手上,又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去书房。”楚九澜沉声道,又看了眼刘苁芷:“胧月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刘苁芷点头。
产房内,穆胧月几乎疼得死去活来,自昨日酉时开始痛到今晨羊水才破,此时不消说已是近巳时,这孩子再不生出来怕是活不成了。
产婆得了宫中御医的吩咐,面上戴着面罩,又看向穆胧月,沉声道:“娘娘,孩子太大了,您还是早下决断罢。”
“一定,一定要,保,保住……”穆胧月浑身像是水中泡过一回,大汗淋漓,口齿有些不清。
倒是一直未出声的阿九女大夫上前,照着穆胧月嘴里喂了颗药,道:“娘娘,等会儿属下让您用力你便开始用力,现在还是先省着些。”
那边,戴着面罩的产婆又掀开被子看了眼,不由惊声道:“不可,孩子被卡住了,而娘娘现在虚得很,若是再这么拖着大人孩子都活不了!”
“老货,闭嘴!”阿九恨恨骂了声。
“该闭嘴的是你!”产婆出声,趁着阿九不备一记手刀砍在她颈上,阿九软软倒下。
产婆揭了面罩,又笑意盈盈看向床上的穆胧月。
“是你?”穆胧月大惊失色。
“侧皇婶儿给锦绣添弟弟,锦绣自然要来好好看看。”她妙然一笑。
“你动手罢,欠了你那么多,该是遭报应的时候了。当年……我早该想到的。”
“是啊,你早该想到的。我父皇母后待你穆家一直不薄,甚至给你穆胧月许了那么好一门亲事,你是怎么回报的?秦家哪一点对不住你?你竟能狠心如此!”
“我,我没,没什么好,说,说的。怪我爱错了人。”
“穆胧月,方才你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楚九澜说保小。你费尽心思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你为他九死一生,拼尽全力要生下他的孩子,他说保小。我可记得上回姜院首说这是个男孩,往后他们娘俩起事便要靠着这个孩子了。你想好了!”
“不,不行!”穆胧月挣扎着要起身,楚轻玥却是不急,优哉游哉看着她,就着锦被一点一点将手上鲜血擦得干净。
“我已经是被他们利用了一辈子,我的孩子不能,绝不能。”
“你当初为了扳倒刘苁芷可是能狠下心来用你肚子里的孩子做赌注,怎么这会儿就不舍得了?你可想好了,往后楚九澜荣登大宝,你的儿子很有可能就是储君,甚至天子。这么好的事情你不要么?”
“不,不是,我早就知道他们的算计,只是没有料到他会……”
“会去母留子。”不等穆胧月说完,楚轻玥截了她的话头,“他明明知道刘苁若给你下药,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我这位皇叔是个庸人么?穆胧月,本宫耐心有限,若是答应了本宫,你和你儿子都能活。”
穆胧月最终咬牙,深深舒了口气,颤声道:“那东西我,我,我给。”
半晌,楚轻玥笑了。伸手一招,另位产婆揭了面上面罩,凉凉道:“蠢丫头,都是你那馊主意!”
穆胧月此刻力竭,临昏过去前恍然看到一张美得惑人心神的脸。
“本座这位皇叔还真是一代枭雄。看看,竟连云母丸这种破败玩意儿也能给自己的女人喂下去。”
云母丸是好东西,可偏生于孕妇来说却是催命的毒。这种药药性剧烈,虽是疗伤圣药,可惜用在穆胧月身上可助她一时恢复元气,力量充沛,待生下孩子之后便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