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茶香袅袅。
热腾腾的清新的茶香,渐渐舒缓了人情绪。
庆隆帝龙躯放松了些,慵懒地靠在厚厚的软枕上,双目微合,似乎是在放空不想,又像是在出神。
“朕听说,你姐姐回京了……你不知道?”庆隆帝缓缓开口问道。
陈贵嫔双手微顿,玉手芊芊捧了一盏茶到庆隆帝手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娇美无暇的面颊上露出些黯然,道:“皇后娘娘告诉臣妾了,臣妾才知道……”
她声音轻柔的如何一根轻羽,就连那其中的哀伤也成了轻愁,并不沉重,却让人怎么也无法忽略了。
“……皇上也知道,父亲一向都恪守臣道,轻易不肯与臣妾亲近来往,臣妾身在朝露宫,也……”她一个贵嫔娘娘,身份自然也是尊贵的,也是有权利偶尔召命妇进宫来的。但陈贵嫔却很少动用这个权利,待在朝露宫很是安分守己,既不招惹是非,也不胡乱打听,也因此与其他贵人相处的不错,更别提干涉朝堂外事了。
也因此有人猜测她大约因为是庶女的缘故在家中不受待见,但不管为了什么,她与陈家的联系很少很少,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
“还是皇后娘娘听说了陈家为姑爷和族人新科进士摆宴庆贺,很是热闹,廖家也送了礼……皇后娘娘才在说闲话的时候问了臣妾,有没有备下礼物送出去……”
皇后掌后(宫事,怎么不知道妃嫔有没有向外给出赏赐。
“臣妾知道娘娘是好意……但姐姐回京,姐夫高中,这样的大喜事,臣妾反而成了外人……”陈贵嫔说到此处,神色之间已经是十分黯然,声音也轻的像是听不见似的,道:“臣妾知晓的时候,陈家的宴席都散了……臣妾如今心中也拿不定主意,这贺礼要不要送,该怎么送?”
她抬起头,看向了庆隆帝,很快又垂了目,像是难过极了。
被娘家人这么排斥,连这样的大喜之事都不肯告知一声,换做是谁,谁都要难过。而更难得的是,被如此对待,她也不过是黯然难过而已,并不愤懑怨恨。这么说来,她的品质,极为难得了。
庆隆帝端起手边的茶盏,将其中碧绿的清汤缓缓饮尽。茶很不错,他的脸色似乎也因此和煦了许多。
“陈公虽方正严肃,但那也的确是你的嫡姐……朕已命人备下些礼物,替你送了出去。皇后那里,若是再问,你便谨慎回答吧。”庆隆帝缓声道。
陈贵嫔闻言,娇柔的面庞上,黯然之色褪去,露出一个如同鲜花初绽般的笑容来:“臣妾多谢皇上。”
她浅藏着欢喜,给庆隆帝斟了一杯茶,笑着问道:“不知皇上替臣妾都准备了些什么?皇上能告诉臣妾吗?姐姐从前,最喜欢各种玉石打磨的小玩意儿,本来一套巴掌大的玉石小桌椅并不值什么的,但姐姐总是喜欢的很……父亲当年还说,姐姐喜欢的都是小孩子的玩具,不肯长大呢……”
陈贵嫔说着闲话,眉宇之间的欢喜和怀念掩饰不住。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又再次黯淡下来,道:“……听说,姐姐和姐夫相处的很好,一双儿女也是十分可爱……”
她迟疑着,怯怯地打量着庆隆帝的脸色。
庆隆帝眉心皱了皱,脸色阴沉下来,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有些出神。
他想到今日见她。
玉青色的长长褙子,珍珠白没有半点妆饰的中衣,乌青色的发髻,别着一个白玉的梳篦……哦,还有那滴露状的白玉丁香耳环,偶尔轻轻的摇曳着,将她的面庞衬得那样的白,又那样的冷,冷的让他想要靠近的脚步都不由止住了。
还有那一块黑纱。
她是那样的美,似乎不过是普通极了的遮额黑纱也给她添了许多的说不出的光彩,只会让人看了觉得别致好看,丝毫不会觉得那是遮瑕之物。
但庆隆帝清楚地知道,那是遮瑕之物。
当年,他亲眼看到了陈君怡那一道长长的暗红色的伤疤,也亲耳听到御医说,纵然有再好的药,也无法阻止她额角留下痕迹。
庆隆帝心中不禁生出了闷闷的痛楚,原本坚定的脚步,再也走不过去。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倾述他这些年的心中藏着的那些柔软的惦念。他想告诉她,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她,他想告诉她,他当年依旧没有娶权臣之女,是因为他想要让她明白,他当年是真的心仪她,而不是为了陈家的权势人脉……
但他开不了口。
她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冷冷淡淡地注视着他,不曾开口。
她的眼神,让他觉得心痛难抑……所以想要述说的,再也开不了口。
最后只能问她:“他待你可好?”
“极好。”
他听到她这样回答,没有半分的掩饰和犹豫。
他再次无法发声。
良久,良久。
“当年……”
他甚至都没有想要说什么,只为打破这令他难受极了的沉默,才再次开了口……却没想到,她却是向他裣衽行礼,冷冷淡淡地道:“皇上,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可追忆可忘却,却不值得重涉复回……祝皇上千秋万代,成就一世明君。君怡……告退。”
她离开了,他甚至都开不及挽留。
他真的很想拉住她,不让她离开……但他却知道,那样,只是对她的亵渎和羞辱。
她离开了……
庆隆帝收回思绪,看向陈贵嫔,问道:“你想说什么?”
陈贵嫔笑意温柔,道:“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