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长年看住了神。
沈端榕偷偷瞧着他的神色,眼中露出一抹狡黠,如同大人一般备着手,却不去打扰邓长年。
他开年有十一岁了。
已然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小少年郎。做了兄长,长姐也经常不在,又读书进学几年,他早已经懂得许多了。
这么一看,邓大哥还是十分英武的。太好了,沈端榕想。
邓长年许久才将目光从那画面上收回,沙哑赞道:“画的很好,别具一格。”
“那是。”沈端榕骄傲地道:“姐姐可是用心钻研好几年的。”
沈端榕让了邓长年坐,亲自给他端了茶,而后又让侍候他的小厮到门口守着,而后才看着邓长年,收起笑容,十分严肃。
“怎么了?”邓长年有些惊讶:“发生了什么事?”
“邓大哥,我问你,你当年住在我们祖宅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可还算数?还是你现在成大将军了变厉害了,就当原先说的话都是年少戏言?”沈端榕严肃着脸,开口问道。
邓长年怔了一下,问道:“榕哥,到底怎么了?”
他却不知,他这么回答的时候,目光已经有所闪避。
这闪避没能瞒过沈端榕的眼睛。
沈端榕十分失望,喃喃道:“原来当真都是不作数了……就我最傻,居然一直都惦记着。”
邓长年闻言有些狼狈,心陡然提了起来,连忙问道:“榕哥,你先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你姐姐出了什么事情?她不是在京城你外祖家吗?能出什么事情?”莫非是名誉相关?
“姐姐她现在还是挺好的。”沈端榕神色不展,低声道:“但将来就不一定了。不过邓大哥你既然不肯承认当年的心意,我姐她如何,也就不与你相关了。”
“你是不是定亲了?”沈端榕有些不甘心地咬着唇,微微指责道:“不然我姐姐哪里不好,你都不喜欢了?”
邓长年张了张口,狼狈地道:“榕哥,你不懂的。”
他怎么会不喜欢沈柔凝。从两个人都很小的时候,他就喜欢沈柔凝,从来不曾改变过心意。只是,这世间的百态,怎么能是一句“喜欢”就能论断的。
沈端榕更加失望,扭过头,仿佛生气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邓长年才沙哑着开口,问道:“榕哥,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要相信我,无论是你和你姐姐有什么难处,我总是愿意帮助你们的。你不说,我很难做决定。”
他不明白,沈柔凝既然一切都好,为何沈端榕一见他,就这么迫切地逼问他。她难道被人逼婚?要嫁的不好?她才多大,有沈府陈家庇护,又怎么会!若是,若是……她真的如何了,无论是如何,他都会娶她,一定会。
可是,沈端榕这么不说明白,他又怎么能开口允诺?
已经不是小孩子时候了。
“也没什么。”沈端榕低声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前几日,皇上在徐州府的时候,到这里来了……他是来找我娘的。我才知道,当年,皇上和我娘……总之,我娘是因为额角破了相,才……”
他说的隐晦,但邓长年立即就听懂了。
他肃然坐直身体,问道:“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皇上很快就又走了。”沈端榕低声道:“我只是想着,姐姐和娘生的太像了,恐不是好预兆。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早早定亲,爹和娘也都这么想……我可是最先想到邓大哥你的。”
“没想到,让邓大哥为难了,对不住。”沈端榕看了邓长年一眼,又塌下了眼睑,显得十分失落,却没有再怨邓长年的意思了。
他这样,反而让邓长年心中越发不好过。
他心思翻滚,想了许许多多,但面对小小年纪的沈端榕,却是苦涩难言。若是他真的能够一口应下,该有多好。
“榕哥,许多事情,你现在还不懂。”良久,邓长年再次开口。他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黑檀佛珠,道:“这是父亲在我年幼的时候亲手做给我的,他在佛前供奉了整整一年……”他将那黑檀佛珠递给沈端榕拿着,慎重地道:“榕哥,你现在也长大了……若是,若是有一日,有什么紧急情况,就就将这佛珠当信物呈出来。”
“但若是你姐姐一直平安,将来终身大事是如愿而成的,这佛珠你就只当是我送给你的……仅此而已。”
沈端榕捧着佛珠愣住了。
他用力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明白了,刚才邓长年说话是什么意思,顿时觉得心中酸涩无比,眼眶也有些湿,问道:“既然邓大哥你依旧很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向我家提亲?爹娘肯定是愿意的……姐姐她,也应该不会反对……”
这么直截了当的定下来,多安稳,为何要留下这么一串佛珠?
邓长年微微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最后,他站起来,笑了笑,落出一口洁白的牙,神态轻松地将那黑檀的佛珠手串给沈端榕戴在了手腕上,而后替他掩上袖子,再重重地拍了拍沈端榕的肩膀,道:“我要走了。你记住我说的话,榕哥。”
沈端榕这会儿不知该如何挽留,将邓长年送到大门口,目送他戴上头盔遮住脸,飞身上马,灰黑色的甲胄闪着暗色的光,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之上。
沈端榕摸了摸腕上的手串,恍恍惚惚,就到了沈四太太那里。
“怎么了?”沈四太太轻声问道。
“没什么。”沈端榕低着头,道:“就是觉得,邓大哥挺威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