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厚琪僵在了那里。
沈柔湲眨巴着大眼睛,神色无辜地站在他身后,仰面看着他,小模样看了让人立即心都软化了。
她手里提着的,正是她自己画的水果灯。雪白的绣球猫儿正站在她的脚边,傻兮兮地摆弄着自己的尾巴。
陈厚琪终于认命,准备告诉长辈一声,带着沈柔湲出门去。大不了,早去早回,待小丫头玩累了将她送回,自己再重新出门就是。
沈柔凝一直都在留意着这二人的动静。
见陈厚琪牵着沈柔湲的手从树影之中走出来,步入皎白的月色之中,对明嘉郡主微笑示意了一下,向沈柔湲招招手,道:“阿湲,过来!”
陈厚琪牵着沈柔湲走了过来。
沈柔凝对沈柔湲道:“阿湲,别缠着你琪表哥了。一会儿我和你姐夫领着你出去赏灯好了。”
让沈柔凝替自己解围,陈厚琪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他忙道:“若是姑父姑母同意的话,我来带着阿湲就很好。”
陈厚蕴和沈柔凝肯定要出门走一走,带上个沈柔湲,难免打扰到新婚夫妻之间的情趣。
陈厚蕴走过来,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拿了一个披风出来,给沈柔凝披在肩上,笑着道:“难得阿湲这么喜欢厚琪,就顺了她的意,让厚琪陪着她好了。”又对陈厚琪吩咐道:“多带几个护卫跟着,注意安全。”
陈厚蕴都这么说了,陈厚琪只能赶紧应下来。他又牵着沈柔湲去找沈四老爷和沈四太太说说情况,这二人果然没有反对。而临行之时,陈厚琪才发觉,就在他被沈柔湲紧紧盯着的时候,就连沈端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沈柔凝看着陈厚琪的背影,品出了一些孤独悲怆的味道。
陈厚蕴已经开始向她征询道:“我们也动身?”
沈柔凝看向明嘉郡主。
明嘉郡主摆摆手,笑道:“我反正是不能去的。往年倒是一次没有拉下过,猜灯谜都猜的烦了……大哥大嫂去吧,若是真有新鲜有趣的灯,记得替我捎回来一盏就成。”
沈柔凝笑着点头:“若是真有新鲜好看的,一定给你捎一盏回来。”
与明嘉郡主话别之后,两个人便又向几位没走的长辈告退,这才缓缓走出了园子,往外走去。
陈厚蕴事先并未说要出门赏灯。不过,沈柔凝也没有问,任由他趁着月色握住自己的手,牵着她前行。
才一出门,入目便是火树银花,灯火阑珊。
但这五颜六色的光芒却是掩饰住了明月的光辉。
但他们二人乘坐的马车却并未走近那灯火之中,而是挑了一些偏僻处,与人声鼎盛的热闹保持了距离,越发显得幽静。
“不问为夫要带你去哪儿?”陈厚蕴含笑问道。
沈柔凝摇头:“到了自然就知道了,相信表哥的安排不会让我失望……”
“明月湖边明月楼……但明月楼如今肯定高朋满座喧闹不已,你我去了,未必能有位置坐,反而要被困在无聊的猜谜作诗之中……而同样高度的夕照塔,却是佛门清幽之地,能去的人不多。我与夕照寺的明心大师有些交情,想必今晚不会被拒之门外。”
沈柔凝听说过夕照塔。
夕照塔原属于前朝的护国寺,但战火之中,护国寺焚毁,但夕照塔却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大庆立国之后,并未大兴护国寺,而是仅仅在原地建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寺庙将夕照塔圈在了里面,取名就叫夕照寺。
“表哥与明心大师也有交情?”沈柔凝有些好奇。
“大师云游之时,曾经同行过一段路程。”陈厚蕴道:“大师佛法高深,国医圣手,乃是有大智慧之人。”
沈柔凝缓缓点了点头。
明心大师名声不显,但并不代表他就是泯然众人。
马车在灯火如云的明月湖边上行走一阵,渐渐花灯越来越少,人声不闻,只有湖中画舫靡靡丝竹之音从经由波光粼粼的湖面传过来,若有若无,扣人心弦。
到了夕照寺前,已经是罕见花灯行人了。
马车拐进一片树林掩映的小路,在小路上行驶一阵,停了下来。
陈厚蕴牵着沈柔凝的手走下马车,踏上台阶。
林木掩映,月桂飘香。
抬眼便见一个七层高的佛塔,静默地立下明月之中,又仿佛有佛光隐隐,让人一见就心生肃穆庄重,生出尊崇敬畏之心来。
“这就是夕照寺了。”陈厚蕴道:“这座佛塔外体曾全部包于金箔之中,尤其是黄昏时候,夕阳余晖落在上面,金光辉辉,曾经是建宁城最著名的揽胜之地。后来战乱起,佛塔上的金箔被人偷走,金光不再。幸好这座塔用料和做工都很考究,褪去了金色外衣之后,低调朴实,一直幸存至今。”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寺庙门前。
门很窄,很难驶进一辆哪怕最简陋的马车。
陈厚蕴上去轻轻叩门,许久才有脚步声传来,而后吱呀一声,门开一个缝隙,出现一个面目沧桑的老和尚,打量了二人,才将门拉开半扇,双手合十行礼,道:“两位施主深更半夜二来,敢问有何见教?”
“这位师父安好。”陈厚蕴还礼,客气地问道:“请问明心大师在么?就说是小友来访。”
“主持大师不在寺中。”那老和尚道。
陈厚蕴怔了一下,问道:“可是又出门云游去了?”微微一顿,他坦然相告,道:“我们夫妻今夜前来,是想要参拜贵寺宝塔……敢问师父能否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