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只怕,陈老爷子养女儿,同那众多的高门大户养女儿一样,教会了诗词歌赋,养好了容言德功……却不会将外面的男子们做的事情说给她们听。
果然。
陈老爷子面容晦暗,闭了闭双目,掩饰住其中的追悔惋惜,长叹道:“当年,我开口的时候……晚了一些。”
原来,有些算计,在陈君怡才不过十二三岁,懵懂青葱,稍微展露风仪的时候,就开始了。
虽然,陈老爷子并不能肯定,当年情况,是否就是算计。
但沈柔却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三番五次地与一个翩翩少年相逢偶遇,而后志趣相交,萌发了情谊?虽然说当时,陈君怡女扮男装瞒了出身,而那个皇子也一样高明身份,借口是外地游学之人。
即便最开始是巧合……后来肯定就是有心了。
不然,他们之间的交往,他们彼此的身份,居然能瞒住了所有人,一切都在暗处,那么成功地瞒了两三年?知道陈君怡长大了,水到渠成地对那个少年动了情思?
“……三皇子当年深居简出,十分低调。直到你母亲有一次去参加为几个皇子选亲的赏花宴,两个人才终于明了彼此的身份……”
这种说法,有人信吗?
反正沈柔凝自己是不相信的。她很努力地控制住了唇角的肌肉,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来。
陈老爷子神色有些晦暗,情绪有些不妙,显然他心底隐约也是不肯相信的吧。
“再后来,宫里有消息传出,欲将你母亲指给三皇子为妃,我公开流露出了拒绝的意思,而后你母亲来找我,我才知道了这些始末。我十分恼怒,下令将你母亲禁足在绣楼。”
当时,父女二人都很不冷静。
陈老爷子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以至于两人交往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也无法原谅自己精心教养下的女儿居然暗中与人有了情愫,虽然她强调说之前她扮作男子只当那是兄弟友情——
她女扮男装!连耳洞都没有遮掩,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她是女儿身!
陈老爷子更不放心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三皇子……
这个人如此隐忍,显然也是那有野心不会居于人下的!储位争夺,其间不知道要有多少谋划!他陈氏陈泽复不愿意用文登公的名声却做那些不怎么光彩的谋划,也不愿意自己的才华浪费在这些尔虞我诈上!
他出仕为官,一来是为陈氏支应门庭,二来也不愿辜负自己一身所学,想要为朝廷为百姓做些事!
“后来呢?”沈柔凝开口问道。
“后来,我便同她说了不愿让她嫁给皇室的道理……她也就安静了。即便我解了禁足,她也很少再出门了。”陈老爷子缓缓道:“她不出门,京城又不缺美貌多才的闺秀,她的名字也渐渐少有人提起了。甚至还有人猜测,她是不是生了病。”
“这个不重要。”
“你母亲当时才及笄不久……我想着,待那一阵子过去,几位年长的皇子们亲事都定下来,你母亲再出现在人前也不迟。哪怕迟上一两年,也没有关系。”
迟上一两年,陈君怡十七岁,以陈氏的门楣,依旧不愁嫁。
沈柔凝了然。
陈老爷子默认了陈君怡生病的传言,就是像皇室表明自己不愿意嫁女的心思,想必皇上也不至于那么不要脸的做出强迫臣子嫁女的事情来。
老爷子这个做法,是对的。
“很快就是一年过去了,你母亲除了去兰若寺上香散心之外,再没有与三皇子联络。传闻,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已经相看好了人家,婚事已经有了定论,我便送了一口气,觉得这事情大概就过去了。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那一年,你母亲去兰若寺上香,归程途中突然遭悍匪袭击,二皇子挺身相救,却中箭落马!你母亲也在打斗逃亡之中伤了脸,昏迷过去!恰逢你父亲从那里路过,冒险背着你母亲逃到一个山洞躲了半日,后来才用披风裹了你母亲将人背入了城,又悄悄地送信给了我,才不知不觉地将你母亲接回了府!”
这些话,陈老爷子一气说完,浑身爆发了一阵凛冽的气势,立即就颓然下来,仿佛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晦暗而沮丧。
沈柔凝不禁反复品味着这些话。
父亲和母亲的缘分,大概就是这样开始的。
但兰若是她也去过,就在钟山,进出早就被礼佛进香的人们走出了大道,而且离京城如此之近,旁边不远还驻扎着京畿卫的官兵……那里怎么会有悍匪袭击!
悍匪袭击一个闺阁姑娘做什么!
更关键的是……与陈君怡相知相许的,不是三皇子么?怎么成了二皇子?
“怎么是二皇子?”沈柔凝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若是陈君怡是在兰若是与人私会,那个人应该是三皇子吧,不是么?
陈老爷子靠在宽大的太师椅背上,神色十分的晦暗难看。显然,当然发生的这件事,让他受创颇深——
他以为知错改新的女儿,居然还是在用他不知道的法子与那个人有联系!而他亲手养大的娇娇女,如花美貌的娇娇女,更是在那时候破了相!若非沈重晏碰巧出现,舍死相救,她不一定能回来!即便能回来,她的闺誉名声怕也保不住!
“二皇子与三皇子是嫡亲兄弟。”
“他光明正大地去钟山,是为了替三皇子遮掩耳目。”
这样,他就不能轻易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