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化腐生骨散”的药方她暂时还没有得到,只能先多准备一些“益气方”,以备不时之需。
陈白起打定主意明天一大早便进山去采药。
当夜,陈白起趁书院宿舍中的人都熟睡了,便悄然起身溜出了宿舍,独自潜黑来到阴翳婆娑的梅林深处。
今夜无月,子星廖廖,唯灿雪莹漪流露几分光亮。
大晚上的,树影高高矮矮摇摆晃动,林间啸长风声,枝桠投影于黑泥斑驳,远片一片死寂暗幕,一个人行走在阴渗渗的偏僻寒林间,宛如鬼怪魅影,的确挺吓人。
然陈白起却神色平静,不急不徐,如闲庭漫步,花间月下。
她表示她都算死过一回的人了,胆子大,不怕黑,也不怕静。
琼林香雪,夜色弥漫。
陈白起立于一棵梅树下,淡华笼树,小小的花瓣,细而有劲的,妖艳的深红,一股清寒的芳香缠绕在她的周身。
她召唤出傀儡兽1号小白,小白一出来,便亲昵地冲进陈白起怀中,陈白起笑着无奈地将它的翅膀提起,放在掌心,以防皮肤被它的羽翎尖爪划伤抓破。
小白虽无生命体征,但却是有灵魂的,它的灵魂便是药侍的元魂,元魂对陈白起的好感度与忠诚度都是满值的,所以它亲近跟爱护陈白起的行为是本能的。
陈白起用手轻轻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它并不躲闪,而是愉悦且依赖地拱了拱她。
陈白起选择与它“视角同享”。
一瞬间,她的第二视角便看到了早上她离开后,小白在春山雅厅内记录的事情。
由于小白是躲藏在房梁上,视线比较高,只能看见下面的一个个黑色脑袋在动,看不清楚脸与表情,只能根据服饰来辨别谁是谁。
“山长,不知此番汾海郡施刑的暴徒乃何方人马?”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下方沛南山长如罄如玉的嗓音响起:“虽官府声称这一群暴徒并无明显身份特征,却猜测乃附近南翢岗山寨的匪徒。”
“南翢岗?那处山麓荒凉,多年来从不曾听闻有过匪人啊……”有人惊异道。
底下的人闻言,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与思索。
沛南山长沉吟片刻,道:“确也,这些突然出现的暴徒并非空穴来风,子风来信,曾提及过似与某一诸侯国有着……”
“哪一国?”一道中老年的声音下意识脱口而出。
沛南山长沉默。
“如果是这样,吾等搅进去,岂非难以脱身?”
“难便难在孟尝君掺与其中,若吾等选择对此事视而不见,开罪了他,于齐行事难矣。”
“不是还有阴氏少主,他……”
“他不会出手的,阴氏一族一直隔绝于俗世,自成一方天地,虽济世为怀,却从不干涉周天子下的诸侯各国政事。”
“那在樾麓的另外几位贵人……”
“呵呵,吾等不妨猜猜此次暴徒与邪师之事是与哪一位尔口中所谓的‘贵人’有关?”
“……”先前说话之人一下便哑了。
哦,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内幕?陈白起仔细听取其中有用的信息,其中关于阴氏一族她略感兴趣,但他们对于阴氏一族却只是一句话带过,并无其它,于是陈白起亦只了解个只字片语。
“为何有人会对汾海郡出手?”有人奇怪道。
此时莫荆出声,道:“此事恐怕牵扯过多,书院毋须对此事牵扯过多,吾等只管前往汾海郡与孟尝君的军队帮助受难当地民众即可。”
沛南山长应声:“此事毋须再讨论了……”
一槌定音,众人噤声,接下来便是商议着如何安排救援人员。
本这没陈白起的什么事了,她也准备退出来了,但后面的讨论中竟提到了她的事情。
“不知山长,此次道学院在册的弟子是否全部出行?”
漠然简短的语速,这是陈白起熟悉的嗓音,此人正是道学院的余师。
沛南山长一时不明所以:“然。”
“……只恐怕其中有一位不便。”余杭先拱手,长长的袖摆垂落成两扉,遮住了他垂落的面容。
沛南山长眉远若黛,气定神闲地看了他一眼:“余先生所说之人……可是陈焕仙?”
“确也。”
沛南山长笑了一下,嘴畔的笑意像暖春的绿水温淡怡人,无半分攻击性:“既然余先生觉得不便,人便由吾这厢带吧,一来‘二仪’为先发,行程慢些倒亦无防,且陈焕仙的腿疾并不算太严重,步履虽不似正常人平稳,却行走无碍,并无不便之处。”
这番话算得上是软硬兼有,但若加上沛南山长通派温和亲软的气质,便不会令人感到被责难的尴尬与难受。
但余杭先是一个自尊心十分强之人,哪怕是这样的言语亦令他沉下脸,不答话。
其它先生看了余杭先一眼,神色各异,却不掺和山长与其之间的对话,唯莫荆低下头冷冷一晒。
沛南山长叹息一声,又温声道:“余先生,所谓有教无类,哪怕她身有不便,你亦应当一视同仁,更何况如今汾海郡形势严峻,民众苦难受害,多一人便多一份力量。”
余杭先抿唇黑脸半晌,方道:“余应下了。”
陈白起听到这里,便退出了与小白的“视角共享”。
不得不说,沛南山长对她的确是挺好,只是这种“好”,却始终有一种补偿在其中。
她很无奈,她并不需要他用这种心态来对待她,就跟对待一个受伤的保护动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