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略点头,面上是笑容,但自己感觉有一些不自在。她说:“谢谢伯父。”一边说,一边拿了一块桂花糕小口品尝。眉眼却是暗瞧许爸爸。他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靠着椅子,眸光微微敛起。此时,窗外日光盛大。天气也炎热,偶尔有清风扑进厅里来,将老式吊扇扇出的热风统统比下去。周遭很安静,只有鸣蝉在不遗余力地欢叫,炉子上的水吱吱响。
两人忽然没有言语。于是就空出大段安静,这种安静很可怕,尤其是和一位不熟悉的长辈,自己还不知他目的。
董小葵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有一种悬空感,当初与许仲霖初次相处,与许柏平的几次对决,甚至与许妈妈相逢,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悬空感。这种悬空感让董小葵感觉很不安,很焦躁。原本惯常随遇而安,见招拆招的她第一次有了无从把握的感觉。
要冷静。要冷静。董小葵在心中告诫自己,一颗桂花糕吃了许久。细嚼慢咽的,终于算是略略平静。
稍微平静下来的对董小葵略一抬头,瞧见许爸爸倒掉了盖碗茶,整个人似乎有些累,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享受着在厅堂里穿梭的清风。
董小葵轻轻吐出一口气,稍微平静下来的她暗自分析适才的焦躁全部来自不可把握。而这种不可把握,归结为瞧不出许爸爸的来意。
因为不知一个人的目的来意。你就不知该怎么出招,怎么应对,你甚至无法在心中预知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人对无可把握的事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因此。内心会焦灼。
不过暂时没看清罢了。他大约用的是无招胜有招,一定有破绽的。任何人做任何事一定会有目的,仔细想想,一定能找出来。董小葵暗想,这才发觉手上的桂花糕吃完了,正待要伸手再拿一块。想再慢慢品尝,留给自己一些时间。却不料一直闭目养神的许爸爸忽然说:“喜欢吃,就多吃一些,这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暂且不论你与仲霖相识,即便只是锦城人这个身份,你也不该跟我这样拘束。”
董小葵讪讪笑笑,语气倒还能稳住,说:“这桂花糕有一种香甜,总让我想起家乡八月间,偶有日光,漫天遍野的桂花都开花,空气中全是醉人的甜香。风一来,规划簌簌落一地,地上一层层的金黄。八婶这手艺,却真叫绝了。一时倒是忘了规矩,请伯父见谅。”
“你这丫头,说话倒是得体,只是——”许爸爸瞧了瞧她,眉头略略一蹙,语气里似乎有惋惜。
董小葵听那“只可惜”三字,陡然觉得心惊。却听得外面有人在喊了一声:“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嗯,你去吧。”许爸爸挥挥手,外面那人退走了。
“伯父有事,小葵也不敢打扰。”董小葵回答。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妥。
许爸爸摆摆手,说:“不碍事。时间还早,你可会泡这盖碗茶。”
“锦城的招牌泡茶方法,我会。不过,那些提壶穿花的手法倒是不会的,我并没有专门学过那些。”董小葵回答,已经站起身,洗茶碗。
“这种提壶穿花的手法本就属于民间技艺,属于表演性质。以前的大户人家必然不会学习的。我听闻董家也是世家,这种东西自然不会教的了。”许爸爸说,神色语气皆慈祥。
董小葵略略放心,却还是谦虚,说:“什么世家不世家的,不过是祖祖辈辈都固守一些东西罢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小勺子舀旁边铁罐里装的茶叶,却真是锦城十多年前流行的那种老叶子茶,味道浓郁,只是做工更精细一些,想必这茶叶也得是蜀中做了送过来的。
盖碗茶,其实在于水温,以及盖碗的时间,当然洗茶的多少。从前,董小葵家斜对门的茶馆里,那个拿着大茶壶的老头就十分讲究。
“你手法不错。小小年纪倒是学了不少。”许爸爸忽然说。
董小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我爸爸说,所有的知识,你学的时候看似没用,但在将来某一天某一个时刻,必定有用的。所以,大凡知识都是有用的。那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的前一天下午,他给我的忠告,让我好好记住。所以,这么多年。我就记着,能学的东西便认真学了去。这盖碗茶也是因为我姥爷爱茶,于是就学了,给我姥爷泡茶了。”
“嗯。不错。”许爸爸点点头,眉头却是微蹙,然后轻叹一声,问:“小葵,你是知道仲霖有订婚的对象的吧?”
这一句让董小葵的手略一顿。心也一颤,不过只是瞬间的心惊。她就平静,将那盖碗茶捧到许爸爸面前,说:“伯父,小心,烫。”
“孩子,你是不是太倔强了一些。”他问,并没有瞧那一碗茶,而是声音威严地问。
“伯父,我曾听闻许家是一个相信爱情的家族。我也曾听过爷爷和奶奶的传奇。我以为你们会理解那种感觉。也就是天地这么大。你只遇见这么个人的那种感觉。可是,许大哥、许爸爸的说法,让我觉得很失望。我甚至有时候很想放肆且冒昧地问你们一句‘你们真的爱仲霖,想过他到底要什么么’么?”她很平静地说。是的,这一刻,当许爸爸终于切入正题,董小葵反而有了方向,整个人变得十分平静。
“男儿业为先。若没有业,什么都不是。他自己清楚。这一点,你还小。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