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灵韵突然有些不敢去看齐博伦的眼睛。
“只可惜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齐博伦仿佛没有瞧见安灵韵的不自然,语带自嘲地说:“别的厨师可不像我一样,偏门偏的离谱,我做菜的手艺是不错,但遗憾的是——却只会做她喜欢的,也只有她喜欢的,我才会心甘情愿去研究、去努力做到最好。”
听完他这一番剖白的安灵韵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个时候,在王府里……你怎么就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呢?你怎么就不想方设法的把我们娘俩都带走呢?如今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齐博伦炒菜的动作定格住了。
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铁锅里的空心笋一点点的、慢慢枯焦的缩成一团。
良久,才背对着安灵韵喉头哽咽地说:“那是他太蠢!他蠢得简直没资格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错过了自己这辈子最心爱的人,注定要剜心锤肝的痛苦一世!”
“我不能对不起侯爷和廷凯,侯爷虽然常年待在军营,但他那是为了守护整个大元朝的百姓安危,他给了我能够给予的一切,我不能让他的名誉因为我而有任何的受损和瑕疵。”安灵韵嗅闻着空心笋烧焦以后的难闻气息,声音艰涩而决然地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齐博伦,放我走吧,放我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吧。”
这还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主动唤他的名字,他心里却没有半点欢喜的情绪——因为,她这是在要求他放她离开。
只是,她怎么就这么的天真无邪呢?
他怎么可能把好不容易绑到他身边的她又傻傻放走?他怎么甘心?又怎么可能舍得这样做?!
“韵娘,不管你怎么说,我说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齐博伦把烧焦了的空心笋铲出来,又涮了锅,重新倒油进去,“如果你实在要离开我的话,就把我杀了吧,我宁可死在你手上,也不会再眼睁睁的就这样把你放走。”
如果是以前的安灵韵,就算是要她亲手把齐博伦给杀了,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安灵韵不是养在深闺里的柔弱娇花,在丈夫定北侯赵绩显于城外与人作战的时候,她也不顾众人的拦阻,亲自登上过城墙擂鼓助威,还刺死过两个攀上城墙的鞑子。
对她来说,杀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如今的她,却没有了往日的坦然,单单是假设着自己对这样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动手,她就浑身都止不住的心生寒意。
怎么能够对他动手?怎么能够在他早已经淌血不止的伤口上再重重地来上一刀?!
齐博伦见安灵韵久久不语,忍不住又认真无比的重复了句,“韵娘,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你就杀了我吧,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都好,我会发自内心的感激你的,真的。”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对你心软吗?”安灵韵突然就觉得这厨房逼仄的吓人,几乎要把她挤成肉饼一般的窒闷难熬。
“对我心软?韵娘,我怎么敢奢望这个?”齐博伦把炒好的空心笋盛在盘子里端出来,“我如今所求的,也不过是你的最后一点仁慈罢了。”
“你……”
“韵娘,我真的受够了那些自我折磨又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受够了。”齐博伦又涮了锅,“因为你,我已经行尸走肉这么多年,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怜悯之心的话,就给我一个人解脱吧。”
知道齐博伦这是在诚心乞求的安灵韵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只
能够要多沉默,就有多沉默的看着齐博伦把饭菜端上桌,又亲自给她洗了手,又按着坐在桌前用了晚膳。
“我以前对你强迫我学厨的举动可谓是深恶痛绝,总觉得你这是在故意羞辱,可是到了后来,你突然不告而别的离开我,我又觉得,能够给你洗手做羹汤,看着你笑眼弯弯的一口口吃下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些年,即便我对你误会甚深,但一直都没有放下对你喜爱菜色的钻研,盼的就是有一天你我重逢,即便是我把你囚禁起来,你也能从我给你煮的食物中感受到我对你的感情,不至于因为我囚禁你的可恶行径而越加的痛恨仇视于我……只可惜,还没等我实施自己的打算,你就被我们的儿子给救走了——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齐博伦的口吻里带着几分自嘲苦笑的味道。
安灵韵低头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佳的足以让曾经的她口水直接三尺长的珍馐美馔,半晌,才用足以割裂人心脏的干涩语气开口说道:“我在北疆这么多年,就是再怎么念旧,口味也早就换了,如今的我,比起这些南方的清淡佳肴,反倒更喜欢北疆的粗犷重味。”
齐博伦虽然早就知道安灵韵有着任意刺伤他的力量,可是当这一切真的不留丝毫情面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依然难过的无以复加。
明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心爱之人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的齐博伦当机立断搅动自己元核内的元力,没有任何犹豫的迫使自己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星星点点的洒落在他精心制作的美味珍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