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达完旨意后,董妈妈又反复叮嘱慧娘。
慧娘一一应了,之后董妈妈又亲自督促丫头们帮慧娘收拾,收拾好后又直接将她送到周大友那边。
这让慧娘想笑,母亲还真是倔强又别扭,就是再不见自己,这个决定也是您老做的呀。
“姑娘,看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慧娘一抬头,就对上一个正擎着一个不大攒盒的婆子那张椭圆带笑的脸。
周大友媳妇杨翠!
“凉薯干,是不是,翠姑姑?”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了许多的熟悉脸庞,慧娘禁不住又红了眼圈,于是赶紧抱了杨翠的手臂撒娇掩饰。
周大友是父亲用出来的人,杨翠则是母亲身边得力的丫鬟,两人结为夫妇之后便一直帮母亲打理外院和生意的事,后来母亲和姐姐逝去后,两口子便一直跟着她,是忠心又可靠的好人。
好人,却并不好命。
小时候,有一次她和母亲都发高烧,杨翠便帮董妈妈一起照顾她们两母女,却不想因此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伤了身体。
直到她代娴娘出嫁之事议定的那年,杨翠才再次意外有喜,只是五个月时却再次流产,不只孩子未保住,大人也死于血崩。
妻子的死,让周大友绝望又伤心,本就寡言的他更加沉默。
看着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的他,她那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后半生,却不料嫁入赵家后,她的丈夫赵世清竟然极不喜周大友,并因此和她争执几次。
后来周大友便主动来找她求去,想着在这里他也备受排挤,十分不顺,于是她便答应了他,并赠给他足够养老的银钱。
“姑娘,这些还是您留着吧,我有些就行了,多了也没处用。”却没想到他坚决不收。
如今似乎还犹记得西风呼啸的码头她送离的那个身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姑娘,周大叔给了您这个!”一声轻唤,慧娘思绪被拉回,目光落在汀兰拿在手上的一个棕垫上。
慧娘禁不住鼻头一酸,越过马车,目光落到那正站在车辕边对她恭敬微笑的男人身上。
高大憨厚依旧,却并非她记忆中的颓败晦暗,而是温和明朗的。
她禁不住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这些真心为她的人落得前世一般的命运……
眉山镇和黄村镇相距并不远,出了眉山镇,路经一大片原野,再翻过眉山就望见了黄村镇了。
坐在马车里,呼吸着透过飘动的车帘扑面而来的阵阵清新空气,慧娘禁不住轻叹一声,“好香!”
“香?什么香?”汀兰和杨翠闻言都看向她。
“新吐穗的麦香,带着露水的牵牛花的甜香,苦菜花叶的苦香,蒲公英花的涩香,芨芨草和齿缘草的草香,新鲜桦树叶子的嫩香,散在草丛中的蕈子带腐味的菌香,刚刚被灌溉的泥土的清香,嗯,还有……还有远处山林人家种在门前的梨树花香……”慧娘又深吸一口气后慢慢的描述着。
“呃……”两人惊呆了,汀兰更是问道,“姑娘怎么闻得出这么多味道?”
“这算什么。”慧娘看两人一眼道。
香粉楼里,有个调香师鼻子一吸,同时能闻出一百多种味道。
因羡慕,当时她也学偷偷学了一些,不过也只是比别人的鼻子略灵敏一些而已。
闻香辨香自来是调香的基础。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心念一动,自己是不是该买些香料的书籍学习一下呢。
只想着仰仗那本调香术,却并没真正掌握那些香料的性能味道,终归也是无根水,迟早会枯竭吧……
就在慧娘的慢慢思索和打算中,黄村镇已在眼前。
黄村镇比眉山镇小一些,但却因几家大户富贾盘踞的缘故,颇有几分繁荣。
马车在一座阔大华丽的宅子前停下,杨翠看一眼慧娘,然后下车。
工夫不大,杨翠就又上车来,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察觉到杨翠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慧娘笑起来,“翠姑姑,怎么了?我舅舅家不好吗?”语气故意重重咬在“我”字上。
杨翠一愣,也笑了,“当然好,大舅爷家很富有呢。”
是啊,大舅爷才是宁家家主,不是老小黄氏。
马车再次停下,然后就是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慢且快的流逝着,杨翠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汀兰也开始频频蹙眉,但慧娘却还是一脸安闲的吃着凉薯干。
直到将攒盒里最后一片果脯吃尽,慧娘又喝了汀兰为她准备的杏仁茶,才满意的拍拍手对两人说,“走吧!”
“走?”两人均一愣,杨翠脸上更是流露出为难,“姑娘,我们不能这样回去……”
“谁说我要回去?”慧娘却很是奇怪的看她一眼,“我只不过是闻见附近有瑞香花的味道,想摘一些做花露呢。”
“摘花?”
“是啊,这瑞香可是十分稀少的,难得舅舅家有。”
“姑娘,这……不合适吧……”汀兰质疑。
“怎么不合适?自己舅舅家,见外什么,想必是这会儿舅舅从府衙还未回,而外祖母和舅母又都忙着,我们正好趁他们没空招呼我们的空当摘些花。”边说着慧娘就作势要下车。
“姑娘……”杨翠自然也是惊愕异常。
姑娘的性情不是和太太很像吗?可怎么不仅没被气回去,反而……
“你们两个不愿去,那我自己去摘好了。”看两人不动,慧娘似乎有些生气,挑开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