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慧娘一行人赶到孙家的时候,淑娘已被抬进权作产房的暖阁里,孙家也是一片忙乱。
一进院门,慧娘就听见自暖阁方向传来的姐姐那变了调的痛叫,她的心如刀割,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
而她身边母亲更是身形颤抖着,如果不是董妈妈扶着她,估计又要倒下去了。
“进去多久了?”那走在前面的段氏问那出来迎几人的孙建章。
“两个时辰了。”孙建章答。
这个姐夫看上去也是相当紧张不安,双眉紧蹙,俊脸绷着,一双眼睛难掩焦虑。
“听大嫂说,是午时闹起来的,侄媳妇忽然就说不舒服,要躺一下,大嫂怕她发作起来,赶忙让人去叫白姑姑和几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等白姑姑来了看过之后说羊水已经破水了。”这时,跟在孙建章身后一起迎出众人的一个身着秋香色衣服的妇人则补充道。
焦孙氏,孙建章的庶出姑姑,嫁给了镇上一位茶商,婆家和娘家就隔了两条街,隔三差五就回娘家来走动。
慧娘端午前去上京来孙家的那次是见过她的。
“里面怎么样?”段氏又问。
“谁知道?又不让进。”不待章氏开口,那孙建章立刻愤愤插嘴。
“大老爷们又怎么能进去?大嫂已经在里面了,你就放心吧。”焦孙氏白了侄子一眼,然后又看向段氏宁氏,“两位亲家太太也请放心吧,我刚从里面出来,白姑姑给侄媳妇用了针,情形已经稳下来,只是不宜拖得时间过长,刚刚我出来的时候又灌了一碗催生药下去,估计工夫不大,就有消息了。”
听了焦孙氏这番话,宁氏才长舒了口气,而一边的慧娘一颗心也落到实处。
前世姐姐嫁胡大奎,不堪折磨吞金自尽,不就是这会儿吗。
这一世,姐姐虽没嫁胡大奎,但却碰上了这难产。
如果姐姐挺不过这一关,最后自然只会落得与前世一模一样的结果。
姐姐要真有什么,母亲估计也活不下去,最终自己还会成为孤儿……
“进厅里去坐会儿吧。”焦孙氏又道。
等到了厅里,才发现孙家的人挺齐,除了孙老夫人和孙建章的两个庶出婶婶外,孙建章的父亲、孙家现任家主孙通也在。
孙老夫人先让下人帮几人看座,然后又是一番劝慰。
孙通也和几人打招呼,然后简短的说了几句让人宽心的话。
姐姐,你一定要平安,看看,多么好的日子多少关切你的人都在等着你!
慧娘见了,禁不住在心里默念。
只可惜——
“少爷,太太吩咐我找您拿最好的参片给少奶奶含。”但忽然暖阁的门开了,章氏的贴身婆子匆匆奔了出来,对孙建章道。
“怎么了?”孙建章闻言心头不由一阵不安,赶紧问。
“白姑姑说孩子头大,而且脐绕颈,恐怕还需……许久,怕少奶奶……熬不住……”在孙建章迫人的目光下,那婆子话说的结结巴巴。
“啊……”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接下来的时间,厅里氛围变得凝重,众人都不说话,只将目光投在暖阁那紧闭的门扉上。
孙建章更是烦躁的走来走去,不时的用手去搔搔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暖阁里的喊声也随着天色的昏暗渐弱、渐无。
众人都坐不住了,里面的章氏则是打发人送了让众人心都瞬间悬了起来的消息:孩子的脐带是解开了,但淑娘却已经脱力昏厥,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也许……
“我要进去。”孙建章急了。
“不行,哪有男人进产房的?再说,你进去能做什么,”孙通阻止儿子,“要不,去请……请西镇的史大夫来试试……”最后这句话似乎也有些没底气。
“接生孩子这事,白姑姑都没办法,史大夫又能做什么,另外,人家是男大夫,未必肯来……”孙建章和父亲争论。
“我能进去吗?”就在这时,忽听另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一愣,看向声音的主人——面无血色、一脸泪痕的宁氏身后的女孩。
“慧姐儿,说什么呢?这不行,你还是未出嫁的姑娘,看了这个不好,还是婶婶进去吧……”不待孙家的人说话,一边的段氏就开了口。
“四婶,我想进去,只和姐姐说两句话,说两句话就好。”慧娘却道。
“别胡闹了,慧儿……”这时,宁氏开口,不过话却说得实在有气无力。
母女连心,女儿可能频临的不幸,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娘,你就让我进去吧,姐姐最疼我,从舍不得我受委屈,她一定会听我的话。”慧娘却看向宁氏。
听了小女儿的话,宁氏的眼泪瞬间落下,在场的众人也都一阵默然。
“亲家媳妇,既然这丫头愿意进,就让她进去吧,我吩咐人掩着点。”这时,孙老太太开口。
宁氏又看一眼小女儿,终于点了点头。
她是寡妇,就是再想进去也不敢说的,只怕孙家忌讳,小女儿进去,也好吧。
当慧娘跟在焦孙氏和两个婆子身后踏进暖阁时,暖阁里的人都愣住了。
慧娘却不看众人,目光落在那满头都是濡湿的汗水、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姐姐身上。
她强忍了一晚上的泪终于落下。
两个婆子欲用布帛遮挡淑娘下身,却被慧娘挥开了,她径直走到姐姐身边,然后俯下身,一边帮姐姐轻轻梳理头发,一边低声唤,“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