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小区,熟悉的独立小楼,这栋房子是张连翘出生开始就一直住的地方,所以对于这个家的一切,从二楼的百叶窗窗帘,门口的花圃乃至放在家里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他都一清二楚。
已经快两年没回来了,张连翘自己这么贸贸然地过来也显得有点忐忑,可是对于这个家他也有着诸多复杂的感情,如今到了家门口,他自然也要过来看看,等熟练地在门口的花坛底下找到了备用钥匙,又在边上的小窗户边探头看了看确定家里没有人之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可是在他把门关上又小心地飞进这个连布置都没怎么变化的屋子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便看到了被挂在客厅墙上的一张黑白照片。
儒雅斯文的老人被定格在镜框中显得疏离和严肃,从还小的时候,张连翘就有点害怕这个外公。他一直不是个聪明孩子,以前每次被外公问起功课时他都会怕的要死,每当这个时候外公就会显得很不高兴,这也导致了张连翘愈发的畏畏缩缩。如今想起来这个老人也不过是对小辈的要求稍微严厉了一点,反而是自己让老人家失望了。可是当此刻,在时隔两年后又一次看见外公的脸却是在这样一张黑白相片上时,张连翘一下子呆住了,连带着脑子都瞬间一片空白了。
“浩然,今天晚饭要吃什么啊?外婆给你做大虾好不好啊?”
低低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张连翘的听觉一向灵敏,此时也一下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睛通红,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那番冲击中恢复过来,而就在他慌慌张张扑腾着翅膀飞到厨房,随便找了个碗柜躲起来之后,他先是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和谈话声也轻轻地响了起来。
“浩然,大虾是要吃白灼的还是红烧的啊?今天王老师说你不听话了啊,你怎么了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声音缓缓地传进了耳朵里,听出这是自己外婆的声音,张连翘一下子凑到碗柜边上朝外面看了看,在看到客厅里那一大一小的那两个身影之后他的眼神都停滞了,而就在他默默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时,那个一直不吭声的孩子忽然发出了像小猫似的啜泣声,那委屈的哭声听着就让人的心就揪了起来。
“哎呀浩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和外婆说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了呀你别哭别哭……”
一看小外孙这幅模样,老太太就急的变了脸,她几乎是立马蹲下身安抚着这个只知道埋头哭泣的孩子,而哭泣着的孩子却始终一言不发就好像不会说话似的也不给老人家一点回应。
这奇怪的一幕让张连翘有些不安,印象里他的弟弟浩然明明是个很活泼的孩子,从来不哭不闹,比谁都要可爱乖巧,可是现在这个站在客厅里显得沉默而阴郁的孩子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而在好不容易把他安慰好又送回他的小房间之后,累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的老人家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提着自己手里的蔬菜鱼虾进了厨房。
见她走进来,张连翘立刻缩进去了点。外婆没注意厨房里还躲着他这么个存在,只是沉默着把菜洗干净,又把鱼鳞虾线都给小心地去了,在这个过程中老太太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而当她起火开锅慢条斯理地把那一盘盘散发着香气的菜盛好装盘之后,老太太看着面前这一大桌两个人完全吃不下的丰盛菜肴,先是红了红眼睛,接着还是没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老姚……丽丽……连翘……呜呜……”
低声念叨着这些名字,老人家的哭声简直让人心酸,从前一家人都在的时候,每每她下厨烧一桌好菜,整间屋子都是热热闹闹的。如今这家里就剩了她和小外孙两个人。老伴老姚去年就去世了,多年的脑溢血突发,当时想救也来不及了。女儿女婿前些年车祸就没了,现在算算也有两年多了。大外孙连翘要是当初没有被他们送走,现在也该是个十六岁的大孩子了,可是就因为她当时的一念之差,那可怜的孩子跟着奶奶和叔叔还没走出多少路,那辆火车就发生了严重的脱轨事故。当时她收到噩耗的时候,只听见了那头的警察说什么整节车厢都没有任何生还者之类的话,而等他们老两口急急忙忙地赶到事故发生地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那一具具面无全非的尸体中找到自己的大外孙,而那孩子的死亡似乎也是注定之中的事了。
后来一想起这件事,老人家就哭的停不下来,她又后悔又难受,一方面是觉得对不起女儿女婿,一方面是觉得对不起那个斯文腼腆的孩子。
整个家因为这接连连三的灾难而分崩离析,到如今,只有她还在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庭,尽管她原本活泼好动的小外孙因为家庭的这些变故也性情大变,可是老人家还是坚持地照顾着这个还只有六七岁的孩子。她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体状况至少能撑一口气把浩然带大,可是三个月前她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就做了一个身体检查,而检查的结果就是她的肺部已经癌变,并且已经是最严重的第三期,除了绝望地等待死亡的到来,这个老人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而现在,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可怜的小外孙。
“我该怎么办啊……老姚,你倒是告诉我啊……浩然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能把他交给谁呢……要是我没了……谁来照顾他呢……我该怎么办啊呜呜……”
老人家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