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莫潇云忍不住紧紧攥着他的手,心里疼痛,轻柔地一下一下安抚。
“我母亲跟你父亲纠缠不断,甚至为了跟你父亲见面把我弄丢过,我也恨她。可当我慢慢长大后,我渐渐明白母亲的无奈和痛苦,如果我父亲对她多一些关怀,不那样打骂,或许她就不会患上抑郁症,也不会对我时好时坏,更不会越发执拗地想跟你父亲在一起,甚至为了你父亲殉情。退一万步讲,他们甚至离婚都比那种貌合神离互相折磨的状态要好很多,可他就是不放手,生生把我母亲逼死。”最后一个字咬得极重,莫潇云不由自主抖了下。
年少时的陈子敬,许是因为在妈妈肚子里就遭受了太多负面情绪的影响,生下来性格就比较内敛沉闷,却心思成熟而敏感。
男孩儿从心底里都会有一种对母亲的保护欲,尤其是在看到母亲处于劣势时,所以多次目睹父母起冲突,母亲被父亲那般对待后,陈子敬心里已然跟父亲站到了敌对面。
他没说完,但莫潇云已然全懂了。
人的天性使然,会本能地同情弱者。那一场婚姻与情爱的战役中,当年的陈夫人献出了生命,他对母亲的恨肯定也随着她的去世而消解了,可父亲还在,所以这一份恨就坚固地保留了下来。
“子敬。”男人沉默着,可情绪依然起伏剧烈,莫潇云蹲在他腿边,仰头看着他冷肃紧绷的下颌线条,幽幽叹息,“你既然能理解你母亲的无奈和痛苦,为什么又不能理解你父亲呢?他是男人,理应更大度些,可一旦爱上一个女人,又有谁能大度得起来呢?”
陈子敬不敢置信地垂眸,泛着红光血腥的瞳孔缩进:“怎么会,他爱我母亲?”
“毋庸置疑。”莫潇云摩挲着他的手,一下一下,极有耐心,像是安抚着他躁动愤怒的情绪,“你知道你父亲找过我。其实他不是想带走莫莫,而是劝我重新接纳你。”
陈子敬的表情越发紧绷,显然更加怀疑。
“那些陈年往事,他大概谁都没讲过吧,可却事无巨细是说给我听,包括他们带给你的伤害。”抬眸看男人一眼,她挑着眉,缓缓幽幽的口气,“你以为我为什么忽然转变态度肯接纳你?就是因为你父亲那些话,说是打动我也好,故意惹我心疼担忧也好,反正我听完之后,只想回到你身边,想紧紧抱着你。你的童年少年已经那么不幸了,既然我能给你的中年晚年带来幸福,我何乐而不为呢——何况,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只是心底解不开我母亲去世的疙瘩,又怨恨你最初接近我时的龌蹉目的,我心里有气才一直狠心将你推远。”
男人脸色依然震惊,但情绪平复了不少,莫潇云转而抓着她的两手微微用力,语调越发柔和,如同哄着小孩子:“你看,其实你父亲心里也很愧疚呢。现在他老了、病了,肯定更加后悔,你做为晚辈,非得这么跟长辈置气吗?如果你真的那么恨他,前几年他生病时,你为什么又那么担心紧张,还那么积极地聘请最权威的医疗团队给他做手术呢?”
“那是我不甘心看着他就这么轻易死去,我要他活着,好好活着,才能继续受着我对他的报复。”男人阴狠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子敬。”莫潇云无奈地叹息,极有耐心地继续劝说,“你报复他什么呢?你以为跟你母亲的纠缠折磨,他就好受吗?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老婆至始至终都爱着另一个的男人的事实?那段恩怨说白了就是两个男人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可女人却被迫嫁给了不爱的那个男人。其实每个人都不愿意发生这种事,可每个人都无力解决,只能继续一锅粥地乱着,直到悲剧的发
生。”
“当然,你父亲家暴肯定不对,可若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也是被逼无奈失去了理智。说到底,你父母,还有我父亲,都是包办婚姻的牺牲品,他们都是受害者。如果你一定要怪谁,或许应该怪那个年代的风俗观念。”
其实莫潇云更想说这起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两家的祖辈,尤其是女方那边。可她苦口婆心既然是来化解恩怨的,自然就不能再引领着陈子敬去憎恨自己的外祖父。
人都不在了,还怨什么呢。
陈子敬冷然睇着她,嘴角讥诮,“是他让你来当说客的?”
劝了这么多,口水都说干了,这人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还他他他的。莫潇云也怒了。
“为什么你总要曲解误会别人的好意?”她不解地质问,语调微扬,“伯父找我,真得是想劝我们合好。有哪个男人愿意跟一个晚辈讲自己曾被妻子戴绿帽子的事?他若不是对你有愧,又真心希望你能幸福,我想他绝对不愿意把那么淋漓的伤口再重新撕开。”
男人沉默了,微微低着头,眸光晦暗,薄唇紧抿。
“子敬,咱们如今孩子都有了,你还计较什么呢?原谅伯父吧,嗯?”仰头微微凝着男人深沉冰冷的眉眼,莫潇云温柔轻缓地开解。
他不动,僵硬地坐着,眉眼间一派淡然。
莫潇云也不急,这人本就好面子,纵然心里松懈了,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