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一愣,手中动作微微一缓,“可有说是什么事?”
梅蕊在帘子外摇摇头。
“让她进来吧。”
秦惜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好藏起来,这才起了身。刚收拾好,就听到脚步声传来,秦惜抬头看过去,就瞧见孙氏带着赵嬷嬷进了屋子,赵嬷嬷的手中还拿着一匹月白色的冰丝布。
秦惜屈膝,刚要行礼,孙氏已经快不上前拦住了她,握着她的手苦笑道,“惜儿,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娘,没人的时候就莫要行礼,为娘瞧着心里难受……”
顺势起身,秦惜淡淡一笑,避开孙氏的亲昵动作,“坐吧。”
孙氏苦笑不止,哪一对母女私底下不是亲密无间,女儿撒娇,母亲慈爱,可落到她们母女身上却这般的艰难。
赵嬷嬷瞧着气氛不对,抱着布匹含笑上前,把布匹放到秦惜的面前,笑道,“小姐,夫人从外面得了一匹冰纱布,夏日中做裙子穿在身上冰冰凉凉,十分舒服,就拿来给小姐……小姐也有许久没有做新衣裳了,等会儿老奴给小姐量量身子,小姐再跟老奴说说喜欢什么花色,老奴让针线房的人给您做仔细些。”
秦惜含笑接过布匹,看了孙氏一眼,道,“嬷嬷有心了。”
赵嬷嬷摇摇头,“这可不是老奴的功劳,是夫人心里惦记小姐,想法子弄来的布匹,这冰纱极为罕见,就是富贵人家也不一定得的来,还是舅老爷从江南运过来的呢。”
秦惜抿着唇,默默无语。
一时间,气氛又僵了下来。
孙氏尴尬的手足无措,在女儿面前她反倒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无措,干笑道,“惜儿,你房间里还缺不缺什么东西,娘都让人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就这样挺好的。”
赵嬷嬷瞧着母女两个相处的模式,无奈的叹息一声,轻轻的退到外间,秋意也跟着退出去。
秦惜寻了个凳子坐下,瞧着孙氏还僵硬的站在屋子中央,面上全都是慌乱,她心中不由得一软,放柔了声音,“娘……坐吧。”
孙氏浑身一震,一双眼睛立马浮上一层薄雾。
这还是惜儿昏迷醒来之后头一次在私底下唤她娘亲,以往她都是叫夫人的。孙氏一时间又是高兴又是伤怀,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她慌忙转身,背对着秦惜擦去眼角的泪痕。
再次转脸面对秦惜时,她面上已经挂上了温柔的笑容。秦惜见她这般模样,眸色一片复杂。
情感上,她对自己的母亲有着无法割舍的爱和愧疚,对孙氏……她的感情更是复杂。重生这段时间,孙氏的频频示好她不是没看到,孙氏对她的好她全都知道。
那是一种完全不计回报的母爱。
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能感受到她对她的爱,如果她真的是秦惜,就算孙氏真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她作为女儿也是能理解的,也能原谅的。
可是……她不只是秦惜,她还是苏瑾。
每次只要心一软,一靠近她,她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娘亲为了救她,被那些士兵一剑穿心的画面……秦惜死死的咬住嘴唇,刚刚柔和的眸子再次清冷下来,“你来找我有事吗?”
孙氏下意识的摇摇头,又猛然点头,“有事有事。”
“什么事?”她言简意赅。
孙氏黯然的垂下眸子,上前两步坐在秦惜对面的凳子上,秦惜能清楚的看到她紧张到双手紧握,指骨都泛起了白色,她的心又是一软。
“惜儿……娘这次是来跟你道歉的……”
秦惜抬眸看向她。
孙氏握紧拳头,紧张的道,“惜儿,娘知道以前太软弱,让你受了很多委屈,赵嬷嬷也说过我了,我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这段时间娘一直都不敢来看你……”她就怕看到那一日惜儿冰冷嘲弄的眼神,孙氏捏紧指骨,干巴巴的道,“……娘一直在改,娘想改好了再来看你,想让你过上真正的嫡女的生活,让你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垂下眸子,孙氏眸子浮出泪花,她原本想着改好了再来看惜儿,可是惜儿就是她的一切,是她所有的支撑,已经一个多月,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带着赵嬷嬷跑过来瞧瞧。
“惜儿……娘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娘,你也不需要把自己武装的这样密不透风……其实娘都知道,这两次如果不是你提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到了,恐怕我们母女就要被赶出府了,惜儿……难为你了……”
秦惜喉间一哽。
喉咙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哽的难受,想哭偏偏又哭不出来。她微微仰起下巴,轻轻眨眼,把刚刚凝聚出来的泪意眨去。
瞧见秦惜的模样,孙氏终于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她起身,走到秦惜身边,单手揽住她,“惜儿,想哭就哭,今后你可以任性,可以随便做你想做的事情,以后娘亲给你顶起一片天,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为她撑起一片天。
让她不再受委屈!
从她全家命丧黄泉的那天,她的心里就仿佛破了一个洞,冷飕飕的风吹的她不寒而栗,她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里血泊满地,尸横遍野。嫂嫂残破的尸体,爹爹给贯穿喉咙时的不敢置信,娘亲为她挡剑的决绝,哥哥无奈逃命时的绝望……她没有一天的觉是安稳的,一日不把残害她家族的仇人找到,她一日都不会心安。
可是此时……
孙氏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仿佛是一团滚烫的热水,又像是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