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雨仿佛无休无止一般,一直下到六月十三还没有停下来,空气里都有一股子潮湿的气息。
秦惜站在房间的桌案上,抄写着《佛经》,听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心里无限的安宁。忽然喉咙一阵巨痒,她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姐……你还写什么经文呐,好好歇着吧。”秋意端着托盘,一进屋就瞧见自家小姐一身雪白的xiè_yī抄写经文,她快步走上来,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轻轻给她顺气,“小姐,你自己个儿的身子自己个儿不知道吗?前两日淋了那么大的雨,风寒还没好呢就穿这么单薄,还抄佛经……”
秋意只当秦惜是给老太太抄的佛经,不由得心里不痛快,低低的抱怨道,“老太太这样对您和夫人,您还关心她的身体作甚。”
秦惜咳了许久才缓过劲来,她脸色憋得通红,可唇色还是苍白的。一滴浓墨滴在洁白的宣纸上,坏了一张写的极好的蝇头小楷。
放下毛笔,秦惜含笑摇头。
她可没有秋意想的那么高尚,抄写佛经也只是为了能替已经去世的爹娘超度,爹娘的七七已经过了好几天,她不敢在府中给她们烧纸,只能用抄写经文的方式祭奠他们。后日就是六月十五,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是净慈寺的净心师太讲禅的日子,后日她一定要想法子出府一趟拜祭爹娘。
还有一个原因,爹娘死后,她的心偶尔会狂躁,只有抄写经文的时候才能心情平静。
“小姐,药煎好了,快喝药吧。屋子里凉,要不要躺下?”
“不用了,整天躺着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秦惜端起桌子上的瓷碗,掀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药味和苦味袭入鼻腔,她不禁有些晃神。
以前她最怕喝药,每每到喝药的时候都要爹娘和哥哥哄好久才会喝下去,每次喝完了哥哥都会在她嘴巴里塞一颗蜜饯。
如今,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小姐?”秋意奇怪的瞧着秦惜,她发现最近一段日子小姐越来越喜欢走神了。
“没事。”秦惜摇摇头,端起瓷碗将药汁一饮而尽。
秋意已经端着一碗白开水,看到秦惜喝完药,快速递到秦惜的手边,“小姐喝口水漱漱口。”
“不用了。”擦掉嘴边的药汁,现在没有任何苦味能哭到她了。把药碗放到托盘中,秦惜转头问秋意,“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一日,不止是她染上了风寒,孙氏的风寒比她更加严重,泡完热水澡,当天夜里就发了热,幸好赵嬷嬷提前吩咐了大夫开了药,喝完药之后热度倒是退了,只是身子骨还是不见好。
“夫人还没好呢。”秋意叹气,“夫人这一次恐怕是动了根本了,大夫说不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恐怕不能见好。”
闻言,秦惜眸子微微泛凉。
秋意瞧着秦惜的模样,轻轻叹口气,正准备劝秦惜躺在床上别再让风寒加剧,内室的帘子却被人掀开。
秦惜的屋里能进来不用通传的也就秋意,含雾和梅蕊了。两人抬头一看,果然是含雾。
含雾一进屋,身上还带着水汽。秦惜瞧见她,眸子微微一凝。这段时间她没有让含雾在跟前伺候,特意给她安排了监视云氏的差事,这会儿她来,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含雾进了屋没敢靠近秦惜,生怕把身上的凉气传给秦惜。远远的站在一边,含雾憨厚的对秋意笑笑,秋意瞧她冻的脸色有些发白,忙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中。含雾捧着茶杯,对秋意含笑点点头,随后才和秦惜道,“小姐,奴婢好像发现了一点问题,但是奴婢脑子愚钝,有些想不透,就来禀报小姐了。”
“什么事?”
“这几天奴婢一直观察着云姨娘那边的动静,前两天还好,很平静,可是今天奴婢却发现钱嬷嬷鬼鬼祟祟的从春华院中偷偷溜出来,怀里还揣着东西,奴婢悄悄的跟上去,就瞧见钱嬷嬷冒着大雨跑到花园里,把一样东西埋在了花丛中。”
秦惜心思一动,立马明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钱嬷嬷很是小心,奴婢生怕她发现没敢靠的太近,等她走了之后奴婢去花园里把东西给挖了出来。”说着含雾放下手中的茶杯,从腰侧的款型腰带中取出一个用丝帕包裹着的东西,她打开丝帕,把东西摊在秦惜的面前,“奴婢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想着能让钱嬷嬷这么小心翼翼的东西肯定不是简单的东西,所以就挖出来拿给小姐瞧瞧。”
秦惜和秋意目光都落在那物事上。
那是一块小小的布片,只有手掌大小,上面还沾满了湿泥巴,但是却掩盖不住那布片上面暗红的血迹。秦惜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小小的布片,布片形状不规则,丝绸的面料,倒像是从什么东西上面剪下来的一般。蹙眉瞧着上面的血迹,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她把布片凑到鼻翼间轻轻闻一下,一股淡淡的异味冲入鼻腔。
秦惜微微一愣。
再看布条时目光微微变幻起来,这怎么那么像葵水呢?
钱嬷嬷一大把年纪了,早就该没有葵水了,而能惊动钱嬷嬷亲自去埋,还偷偷摸摸的葵水布料,能是谁的?
答案呼之欲出!
秦惜心头一跳。
云氏一个孕妇怎么可能会来葵水!如果这是她的葵水,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她怀孕的事情根本就是假的,是她和周大夫联合起来逃命的招数!要么……就是她的孩子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