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披星戴月,趁着夜浓潜行,向落雁城行军。
按计划,李巽领一队人马通过落雁城,隔日黎明前抵达边境树林,便是落中府与承阳府交界处。在距离目的地尚有十里时,起了一阵风,大风由西面向东,承阳府在逆风处,而他们正好趁着树叶的杂声背风下营,乃天时之利,士气大振。
帅帐中,漪涟来找李巽,“阿巽,我要先行一步往临江府方向接应我哥,一有消息,马上传书给你。”
“现在?”天色未亮,变数重重,李巽不放心,“地点何处,我让人替你去。”
漪涟推脱,“哪有让旁人替我受罪的道理。况且陆华庄的暗号,不能泄露。”
李巽道,“那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是准备放着上万人马不管?”漪涟微笑着拍他肩膀,故作轻松,“多少人指望着你,你责任重大,不能永远陪着我满山跑,我也不能永远依赖你们。”
李巽喉咙苦涩,“我倒希望你多赖我一些,偏是你不肯。”
漪涟玩笑道,“祸害了你多少年,你不怕,我还不好意思。”话毕,她别开脸,柳文若的死在心里留了很重的阴影,怎么笑都不自然,“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再糟一点,不止牵连你我,阿爹他们都会遭殃,或许还会死很多人。你不想,我也不想,所以你做你该做的,我做我能做的,彼此多加小心,好不好?”
李巽叹气,轻护住她肩膀,爱惜道,“我是不放心你。”不止是前路凶险,他有预感,此刻留不住,就永远没机会了。
漪涟发誓,“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其实漪涟是对的,当前局势混乱,李巽需顾全大局,没理由阻拦,犹豫道,“好,以防万一,你拿着这个,落中府境内可畅行无阻。在见到大师兄前,务必照顾好自己。”
漪涟接过,是襄王的名符,心里百感交集,“……保重。”她有好多话想说,能说的只有两字。将打算悄悄藏在心里,不敢多看,着急转身离开。
这一程路是秘密,要瞒过李巽,要瞒过所有人。持有皇令,承阳可入,在落中却举步维艰,所以她随军而来,越是临近承阳关,掩人耳目就越是方便。她本来打算在趁机偷走柳文若,结果却……
眼下目的没有变,只是亏欠了李巽心里不好受,如手里名符沉甸甸,可她势在必行。
回到临时的帐篷中,漪涟翻出包袱,包袱看似简单,实际内藏玄机。关键便是两支笔,一支从柳文若处所得的青花瓷笔,另一支是君珑所赠的檀香木笔。君珑曾经说过,青花瓷笔是仿织贤堂的良品,事实却是他为甄墨特地从织贤堂定制。
为何要说谎?为何要另找借口送一支笔?经柳文若提醒,漪涟才明白关窍所在,檀香木笔另有洞天。
她将檀香木笔的笔头用银针撬出来,果然比较容易,里头被事前掏成空心,塞了一小卷纸张。纸张是极薄的宣纸,隐隐透红,打开一看,朱砂尘泥鲜明纸上,微微露香,正是一张空白皇令,欲求何事,随意书写。
漪涟深呼吸,一手拿着皇令,一手拿着襄王名符,有此两样,便可越境由承阳府入京。
落中府兵力不足,处于被动,在后备力量赶来之前,李巽不能贸然发兵,所以主动权还在君珑。趁着天时眷顾,局势还算稳定,她得亲自走一趟京城,不论私心还是大义,总要问上一问,或许能有转机。
她始终感觉,这场战,是冤战,千万不能打!
帅帐中,众人议事。
李巽送走漪涟后一直坐立不安,时常凝视帐帘,落目便是半晌。忽有桃色袖角一飘而过,掠起丝丝香气,在黄土色的军帐中尤其夺目。他回过神,身旁立一女子,眉黛如远山,双唇若桃瓣,眼波似秋水,水波倾动,带着一丝生涩,几分娇羞,端茶奉上,“……喝茶。”
李巽蹙起眉头,这女子略眼熟。
座下的周胥和董世也看出端倪,“你是——”
苏曜不满,义正言辞的责备道,“战场的规矩你知道,律人律己,不容许丝毫怠慢。何况如今局势不安稳,随时准备提枪上阵,你好端端的换女装做什么,穿成这样在军营里晃,成何体统!”
董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女子,还真是苏意!
“我,我……”苏意红了脸,有词欲驳,无意撞上李巽的眼神,却是低了头不再说话。
李巽虽感意外,但烦事锁心,看了两眼也没多理会。
半个时辰后,陆宸风尘仆仆赶来汇合,“阿巽,临江府给话了,随时听候调遣。庄里也准备妥当,就等你一句话,你看着要怎么办?”他一路快马加鞭,撩开帐帘一口气交代清楚。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座下几人甚是欣慰,李巽则愁容未舒,“阿涟呢?”陆宸来了,不见漪涟,他着急问。
陆宸茫然,“那丫头不是和你一起吗?”
李巽加以明言,“她说往临江府方向接应你,半时辰前离开。”
“接应我?不可能,我根本没去临江府。”陆宸旋即否定,“他们对陆华庄弟子查的严,我从寻川城找了一位开镖局的世伯帮忙传信,他与陆华庄明面上没来往,与官府有交情,比较走得通。”
李巽心一沉,不详的预感真的应验了,一拳垂在桌案上,五味杂陈。
“到底怎么回事?”陆宸懵了。
苏曜幽幽飘来一句,“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