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晚间,月色清朗。
怪太师府伙食太好,漪涟连着几日上火积食,饭后沿着石子路在院中闲荡。
伴着歌台的悠扬小调,灯火明灭,她从湖心亭转入南边小园林。几日间头一遭过来,两道柳树自成天然帘幕,深处落有一园小石林,月影绰绰。
风拂过,微凉微凉。漪涟下意识紧了紧衣领,感觉气氛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质。
自她进入石林开始,柳条逐渐过滤了惬意曲调,仅剩古琴声毅然穿入,于怪相石头间萦绕不去。她不禁放慢了步伐,蓦然回首,此地仅有她孤影独立。
怎么连个婢女都没影?
每往深处走一步,风就阴沉几分,古琴声犹如心弦,越弹越紧,直至再发不出声。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铃铛回响耳畔,时而因风急促,时而平缓。
突然,四周骤暗,月隐流云。再次绽光时,漪涟在石林的深处,亦是太师府的深处发现了一间极其特别的建筑。是座双层飞檐楼,一道飞拱桥紧连一座高亭,檐角上各挂一串金铃,交错唱响。
如此讲究的屋子,怎么连丝人气也没有?果然贪官都浪费!
转身要走前,赶巧看见柳文若从另一条小道走近金铃阁。他轻车熟路的打开锁,没入黑暗中。漪涟心怀好奇跟上去。
屋里寂静无声,风铃隔了层窗纸,声音不再通透。斜穿入户的月光幽幽映出屋内轮廓,家居摆设一应俱全,堂中还有尊铜质香炉。漪涟用指腹抹了一把,一尘不染,看来不是荒废之地。
她来回张望,不见柳文若的影子,撩开隔间纱帘,竟是间书房。
书册整整齐齐置于书架上,画筒里插了好些卷轴,墙上还挂着许多画,看不大清,只闻着墨香扑鼻。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桌案上,笔架悬着五只青花瓷笔,在月光里透着一股清亮,好似风铃。
几天日于柳文若那里拿到的笔正是青花瓷笔,与眼前这种如出一辙。敢情是出自这里?
她走近细观,发现笔托架着的三把也是清一色青花瓷笔,一旁的博古架上还陈列了许多,大小均有,数量远超出平日常用的范围,不知君珑是否有收藏瓷笔的喜好。
她闷头凑近想要细看,忽然月光收敛,灯笼霎时在屋内亮堂起来。
“陆姑娘在做什么?”柳文若站在垂帘处,举着灯台蹙眉道。
漪涟惊回头,“你从哪冒出来的?都不带声。”她解释,“刚才看见你,就跟来瞧瞧。”
柳文若低眉垂目,“这儿无甚意思,陆姑娘还请去别处逛逛。”
漪涟瞧着他神情怪异,自知理亏。尽管她不曾打算偷偷摸摸,到底还是不请自来,“抱歉,我不知道这里不许人来。”她发誓,“你放心,天地为证,我陆漪涟今日啥要紧的东西也没瞧见,瞧见的绝不往外传。否则由你灭口,绝无二话。”
阿爹说,家宅一大,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陆华庄体会深刻。
柳文若先是一怔,后轻笑,“陆姑娘误会了,这里并非禁地,是……小姨的故居。自十年前她离世后便少有人出入。”
柳文若小姨,君珑老婆?
漪涟懊恼,她还真钻了不该钻的地。不知这位姨的脾气如何,会不会与她计较?不过她俩一来无杀父之仇,二来无夺妻……夺夫之恨,八竿子打不着边,想想也坦然了。
“我的那支笔是从这儿来的?”漪涟在意。
柳文若模棱两可,“小姨自小体热,冬日亦喜爱清凉瓷笔,是长年习惯。所以太师府所用以瓷笔居多。”
漪涟不置可否,趁着姨还未发话,赶紧转出金铃阁,回到湖心亭。
太师府依旧是惬意从容之风貌。
与此同时,皇宫沁鼓楼,窗门紧闭。
灰蒙内间里唯女子姿色无双,堪称璀璨明珠,大兴国内能有这等能耐的,自是夏禾。反观另一高瘦男子,眉目生得计较,年未半百发鬓已掺白发,深棕色的锦缎外衣在暗处基本就看不分明了。他便是大兴国丞相,唐非。
夏禾扭着水腰问,“几日没个人影,哪去了?”
唐非板着脸,“来去都是为君珑找的麻烦事。”
夏禾笑得漫不经心,风情万种,“得了,回回与他计较,好日子都不用过了。”她妖娆的理着发鬓,“幸好甄墨已死,少了一个心头大患,你我也能收收力气专心对付君珑。”
唐非目色阴冷,周身弥漫着诡谲低压,“我倒想收气力,偏是幺蛾子找事。”他一振袖,从腰间取出一枚东西,是块水润剔透的蛇形翡翠,质地上乘。
夏禾接过手,美目诧异,“叶离的东西?你找着他了?”
“想得容易。”唐非负手徘徊,声音像是喉咙里摩擦而出,“翡翠是叶离的信物,杀手却从甄墨那处得来。我琢磨着是他俩搭上线,计划着反将一军。”
夏禾不解,“甄墨已死,有什么可担心的。”
唐非眯起眼,高深莫测,“当年事,他两人知道不少,万一留下证据……”话到嘴边乍然停下,不必多说,两人心知肚明。
夏禾眉间露丝,繁复裙摆来来回回于地面曳过,“死人不会说话,问题还在叶离。”她忽而想到,“你派去的人可不可靠?果如你猜测,叶离断断留不得。”
唐非心里又是一波浪,肩膀气得颤抖。如果不是宫里耳目多,他恨不得吼两句,“别提了。我为着谨慎,找了个市井混混去办,结果那傻子把搜刮的东西全卖了。”
夏禾掠一眼,不明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