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京城茶馆还是异常热闹。说书先生正兴致昂扬的讲着精忠报国的故事,最带劲的时候,坐下欢呼一片。
二楼雅座则清宁许多,看着旁人嬉笑,独为伤感陌路人。
司徒巽以茶带酒,自斟自饮。原本最爱凑热闹的人不在身边,心也空了。
“这位小爷,您邀的贵客带到,这会儿是否请他进来?”小二拎着长嘴壶来添水,恰到好处的通报了一嘴。
司徒巽搁下茶盏,“请进来。”
话音刚落,八仙屏风后游刃有余的踱进一人,墨绿锦衫,正是御史中丞沈序。他打发了小二离开,寒暄道,“方才听闻家仆说还不信,司徒公子竟会邀下官吃茶,下官实在受宠若惊。”话是如此说,手边只行了常礼。
司徒巽不屑虚情假意,换做平日,他顶多无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面无表情道,“中丞客气。请坐。”
沈序坐后一瞥,方桌上的茶点几乎未动,独独茶味淡了。他心知因果,不动声色,“茶楼所谓的好茶皆是一个味儿,喝多了腻口。下官从家中带来一泡上好雀舌,是好容易从君太师那里讨来的,公子尝尝?”
司徒巽洞悉沈序话中有话,当真不想理会,只颔首道好。
可待小二将茶换新后,沈序将话锋又针对来,“公子寡言少语,许是不喜雀舌。可若让旁人看了去,怕是要误会公子与下官不睦。官场与市井皆如此,有时候真省不下一言半语做个提点,累人的很。”
楼下一阵沸腾,这回讲的是玄武门之变。
司徒巽拿起雀舌一品,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可他的眼睛只有镜湖平淡,七情六欲皆不表露,“此次请大人来,是为讨教几件事。”
沈序有意断话,“且容下官先问问,事关何事,抑或何人?”
司徒巽坦言,“事关君珑。”
沈序浮出笑容,略虚,有心无心抚着茶盏,“冒昧问一句,司徒公子可知下官是谁?”
司徒巽道,“正因你是沈序,我才找你。”
沈序道,“公子刚才是否未听清?这极品雀舌,是下官从君太师处讨要来的。公子何以如此肯定下官会帮这个忙?”
司徒巽拨了拨茶盖,淡然反问,“大人赴约前可曾想清楚,是否会招君太师的误会?”
沈序听罢,忍不住发笑,频频鼓掌,“公子领悟极快,下官佩服。看来李家的血脉注定有此天分,江湖数年,不损锋芒。终究只看公子情愿与否?”说完,他恰到好处的补充,“下官失礼,这话说得太早。不过公子欲问之事,下官可酌情告知。只是需另寻时机。”
司徒巽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且听沈中丞安排。”
沈序点了点头,托词离去。离开前于司徒巽身侧沉吟了一句,“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这茶,公子切莫独饮更愁。”
楼下的氛围一浪高过一浪,沈序走后,司徒巽端起茶盏又放下。他在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中收敛神思,以余光警惕屏风上再次映入的人影,来者让他大为震撼,“——你!”
漪涟按照叶离所画的图纸走下九疑山,意图探探情况。不料昨日还算平静的紫霞镇聚集了数队官兵,抄着家伙挨家挨户闯民宅。
难道已经发现了九疑山的路口?漪涟心提在嗓子眼。想着又不对,不该往民宅里钻呀。
兵靴踏地声中,忽闻好汉路见不平一声怒吼,“哎呦,官爷,您得给奴家做主呦。”
漪涟双腿一软,什么情况?!
寻声望去,宅群前三三两两围着围观路人。其中一名魁梧……丰满的女子正鬼哭狼……梨花带雨的向身旁的官差诉苦。鬓边海棠红艳艳,与黑豆大的美人痣遥相呼应,春光醉人,不省人事。只见她害羞一扭大臀,腹部抖三抖,“奴家孤身一人,可怕的紧。”
浓眉红唇让官差十分苦恼,缩着脸问“大娘,好好说话。你可看清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黑豆娇嗔,“讨厌,什么大娘,人家还是姑娘。”
紫红色的帕子一挥,浓香呛鼻,把三名官兵齐齐吓退,“打住!莫使妖术!”
黑豆怕是误会了,捂脸嘻嘻阴笑起来,“哎呦,光天化日之下,真不害臊。”
躲于草丛旁观的漪涟一身鸡皮疙瘩。
有个官差小声提议,“大大哥,俺认识个道士,要不要请他先来收了妖精再查?”
另一个官差一边挪着小碎步,一边问,“道行够不够?我瞅着这是大妖。”
第三个官差附和,“恐怕得昆仑山修炼的才行。”
漪涟认为妖魔当道,情形复杂,不该轻易上前。小心翼翼挪到水井边,顺手抓了一个打水的村民,“大伯,镇上是什么情况?那妖孽是哪家放出来的?”
村民不屑的瞅了眼,边打井水边说道,“那是城中贾家米铺的女儿贾西施,今日从外地调运米粮经过我们紫霞镇,谁知仓车里发现一个男人,她非说人家有意轻薄,喊来了官兵就闹开了。”
漪涟不可思议,“轻薄,她?”真下得去手。她问,“人呢?”
村民理所当然道,“跑了,没吓死算不错了。”一桶水打好,他懒得多看,拎起就走。
漪涟蹲在水井后按着额角,这么说官兵不是搜捕她和叶离,而是为着贾西施来的?
她犯晕。收妖不该是道士的活儿吗?
在场面彻底混乱前,视野的尽处突起一群黑点,越来越近,逐渐响起一阵有规律的军靴声,竟又是两队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