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妍怔了会儿,突然感到很好笑。
你方唱罢我登场?
他萧沥做不到的事,她又能有何能耐?
但很奇怪地又觉得,这样并没什么不好。
“自然。”
她侧过头去。金色的夕阳落在白玉无瑕的面颊上,弯弯的嘴角映出最柔和温暖的弧度。
顾妍笑着说:“若是有机会能够帮到萧世子的话,定然不遗余力。”
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她只够到他的胸口。
低着头,能看到她白皙饱满的额头,和睫毛投在眼下的一片暗影,柔软清润。
萧沥嘴角轻轻弯起,笑意渐渐地爬上眼角眉梢。
他听到自己轻缓的声音:“好。”
四周静了一瞬,深秋的风微冷,带来几缕败落的桂香。
青禾疾步走到顾妍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顾妍的目光便陡然发亮,熠熠生辉。
她问道:“真的?”
青禾颔首点头。
顾妍的笑意再止不住地流泻,她对萧沥微微欠了身,小步跑着往园外去。
萧若伊遥遥望见,忙丢下手中的桂花糕,匆匆跑了过来,“怎么了,你惹阿妍生气了?人怎么走了?”
萧沥:“……”
隔得这样近,他耳力向来很好,青禾方才说的,他都听到了。
顾修之回来了,被拦在门外,所以她亟不可待地要去见他,为他解围……
萧沥不意外顾修之回来。
在福建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少年也在当地军队的编制里。
以前顾修之给人的印象,是个冲动激愤的少年,而到了福建,他依旧愤慨急躁,却只对了敌人,与人相处时,还是真诚和气的。
他是那一组里冲得最前的,也是杀得最狠的……仿佛是将所有的退路都阻断。只顾背水一战……那股热血的劲头,萧沥有时也会被撼动,这是真正上过战场之人的渴望与骄傲。
他对顾修之刮目相看。
同时也猜到了顾修之到燕京定是要找顾妍的。
他们兄妹俩感情极好,有时他会羡慕。
犹记得那日和顾妍一道从山寇老窝里逃出来时。那个少年对顾妍的紧张与在意,还有不自觉流露出的珍重,总让他觉得怪异……
他故意没告诉顾修之,顾妍早不在长宁侯府,非要他白跑一趟……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萧沥沉默一会儿,别过头望着她淡淡说道:“天色晚了,你该回去了。”
萧若伊不由抽抽嘴角,“你怎么不回去?祖父说不定为你准备了庆功宴!”
他一本正经:“庆不庆功无所谓,王爷留我用晚膳,而且我应当感谢西德王馈赠水师之恩。”
镇国公府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他回归的,说不定期望他干脆死在外面得了。
萧沥神色微暗,有些自嘲地想。
萧若伊却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美其名曰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萧沥便随着她去。
西德王府门前一时混乱。侍卫听顾修之自报家门,二话不说便要将人轰走,顾修之哪里肯,硬要冲进去,双方便打了起来。
等顾妍赶到的时候,王府的侍卫已然倒下了一拨,又换了一批。
她竟不知道,二哥这样能打!
“都住手!”
顾妍喝一声,所有人动作停下来。
顾修之急急跑到顾妍面前,首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见她一切安好,这才松下一口气。
无怪乎他如此紧张。
回到广平坊九弯胡同,他就见到长宁侯府匾额卸了,大门紧闭。久无人居的模样,找了街坊邻居一问,才知晓顾家被夺爵,卖了府邸搬去西城了。
一路问到平安坊,进了家门。
简简单单的小院,下人仆役寥寥无几。且都是年纪大了的,或是刚留头的小丫头,只勉强算得上宽敞豁亮、干净利索。
顾修之根本不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去找顾妍,顾崇琰破口大骂,将他赶走……三叔脾气差了许多,从前俊朗清雅的,现在满身酒气,胡子拉碴。
他跑去找顾老夫人,顾老夫人瘫软在床上,嘴眼歪斜,口角流涎……他们说顾老夫人被气得中风了,挺严重的。
安氏守在旁边照顾着,看到他回来就将他骂了一顿,骂着骂着自己就哭了,顾老夫人一双眼睛瞪大,嗯嗯呜呜全不知都在说的什么。
家中变得很乱……二伯母精神不大好,还会疯言疯语,据说是因为二伯父的小妾玉英生了个大胖小子,日日冷落她。顾媛脸色蜡黄形容憔悴,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她和邯郸贺家订了亲……也许是不满意这桩婚事。
可众人都看过来了,独独没见到顾妍。
安氏恨意满满:“若不是那几个贱人,我们会落魄到今日这种田地?”
他不许安氏说这种话,安氏就大骂:“你出走大半年音信全无,知道什么?他们现在一个个的都是高床软枕,我们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是拜他们所赐!是我的儿子,你就该和母亲同仇敌忾,想办法把那些人都通通拉下台!”
顾老夫人在床上用力地“嗯嗯呜呜”,像是极为同意。
顾修之知道,阿妍他们断做不出这种事来,定是安氏夸大其词……或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阿妍是正当防卫!
她的儿子?他根本就不是安氏的儿子!
顾修之拂袖就往外跑,不管安氏在身后疾声呼喊。
他要知道什么,决不能问他们!他们只会添油加醋,说阿妍有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