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爷……
甫一听闻这个名字,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父亲那两个字,艰涩地让人无法吐口。她知道,从离开顾家的那一刻起,这两个字就已经离她远去了。
自此往后,她除了姓顾,与他毫无干联。
是死是活,是贫是富,是高华如云,抑或是低贱如泥,他们都不再是一路人。
顾崇琰也是这么想的罢……从前没当他们是妻子儿女,更甚是怨毒恨透了他们,这时候,居然也会古道热肠,好心地伸出援手?
顾妍目光沉沉,勾唇讥笑。
不信,她是不会信的。
唐嬷嬷也觉得别扭:“听说顾三爷近来沉迷信奉佛道,去寺中烧香祈福是常事,这么巧遇到,才顺带载了郡主一程……”
他们一行模样狼狈,又有伤亡,最适宜的方法,无非就是到山上去,向寺中借用马车。可柳氏额上破了个口子,需要及时就医,一来二去的还不知要耽误多少工夫,这才只能与顾三爷共乘。
一个是和离前妻,一个是亲生女儿,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比起其他外男,没有过多讲究。
道理顾妍都懂,但那个人,就像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处处膈应。
“怎么着,咱还要多谢他的拔刀相助?”
顾妍冷笑,“天知道他心里都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信奉佛道的,不是一心向善,就是心里有鬼乞求宽慰的。
他顾三爷亏心事做多了,所以现在背负着罪恶来佛祖面前请求宽恕救赎,想要洗去一身脏污,重回光明磊落。
可是,佛祖普度众生,观世间百态,是真是假莫不是还能分辨不出?
骨子里镌刻着的东西,你就是抠都抠不出来!
用一点点小恩小惠。还能将前尘往事和那些脏污不堪的回忆一并抹去?
他顾三爷有这个心胸海纳百川,然她顾妍却没有这个肚量相腹撑船!
以前的娘亲是看不清,但现在的嘉怡郡主还能任人摆布?
顾妍直直摇头,“嗤”了声转身就走。看似云淡风轻。心里早已百味陈杂。
她到底还是不够洒脱……
柳昱正为这事苦恼。
按说承接了人家一个大人情,不回个谢礼,委实有点说不过去,可对着姓顾的,他这个“谢”字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左思右想。到底是让人备了份厚礼,送去隔壁顾宅。
托罗受了点轻伤,胳膊脱了臼,那数十个黑衣人一拥而上时,柳氏带着的侍卫完全招架不住,萧沥解决了一部分,剩余的见势不好逃的逃窜的窜,生擒的两个被卸了下巴,才没有服毒自尽。
可尽管如此,依旧是嘴巴严实极了。
柳昱有的是法子逼供。这种事他也不是一天两天做的,世上多得是让人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萧沥却觉得这种死士凳分眼熟,跟上回王府走水,趁乱闯进来的刺客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柳氏和顾婼。
柳昱显然也想到了,眼睛便是一斜,“怎么哪哪都有你的掺和,风往哪儿刮。你往哪儿来啊?”
说起来也未免太巧,几次三番还都要靠萧沥力挽狂澜。
要不是他上辈子欠了他们的,所以这世任劳任怨当牛做马,那得是平时有多闲得发慌哪?
萧沥不语。
如果说。这真的只是巧合,大概西德王不会信……那就随他怎么想吧。
托罗吊着手臂急冲冲跑进来,“王爷,人死了!”
“死了!”
柳昱站起来,“分寸呢?不是说了不要弄死人吗?”
托罗赶紧摇头,“他们大约是事先服了什么毒。时辰一到就发作了,属下还没怎么开始拷打,一个个就口吐白沫,转瞬闭气。”
非但在牙里藏了毒,身体里也先种了毒……若不是蓄意谋害,说出去都没人信了。
柳昱捏着下巴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忽而看向萧沥,“你!是不是一早就猜到了,跑普化寺蹲点去的?”
萧沥面不改色:“昨晚阿妍在柳府碰上件怪事,不知王爷是否有听闻?”
这个柳昱倒晓得,柳建文后来有书信写来与他完完整整说过,这还没正式开始调查呢,柳氏和顾婼就先出了岔子。
萧沥道:“那位阚娘子的身份不一般,宫里的厌胜之术,十有八九与她有干系,当初我不知道阿妍做了什么,但太皇太后的回光返照,确实是阿妍的功劳。”
柳昱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萧沥瞅了眼淡淡说:“我原以为阚娘子是冲着阿妍去的,普化寺一缘大师佛法高深,这种事我一般都去请教他,遇上郡主确实是意外,而郡主遭劫匪袭击,也不在我预料之中。”
如此看来,目标其实不止顾妍一人,还有柳氏和顾婼。
柳昱脸色铁青,狠狠啐了一口:“这群杂碎!”
从这反应看来,西德王应该是知道点什么东西……
萧沥不动声色站起身,“王府虽不是铜墙铁壁,等闲人等想要进来也并非易事,往后只要王爷多费些心思。”
柳昱自然晓得。
萧沥眼皮轻抬,转了个身脚步极轻地往外走。一只脚刚迈出门槛,眼尾就往里觑了眼。
没有任何动静——这是默认了。
慢慢翘起唇角,赶紧闪人,他自然就没看到柳昱狠狠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萧沥离开后,柳昱就像忽然脱力一样瘫坐到圈椅上,目色沉沉。
玉致、婼儿、阿妍。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