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霖说的千真万确是这个理,透过普陀大明镜,他分明看见弓月笑的凄婉,但是若说是死了心却还不至于,但是用不了太久,迟霖的这话,便会应验的。
后来……
后来。
后来紫姬成了插班生。这是在弓月无故消失,迟霖突然来仙学府替弓月请病假之后的事情。
他允了紫姬这个念头,原也是因为以前的一些旧事之故,觉得这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算不得什么大忙。
然则他那时又哪里会想得到,弓月提出要退学的原因就是这个。
所有人都认为弓月是怕了降伏仙兽这档子事,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也知道,南院的师尊向来对弓月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弓月在师尊面前是最有印象分的一个学子。若是求情求到南院这边,而且退学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弓月要退学,并没有难度。
彼时,他想着,若是弓月就是这么个不济的性子,连战都不敢一战,那便也罢了,强拽着她去降伏仙兽也没什么意思,退学便就退。与他何干。
他当时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抬头的,是在旁边替她磨墨的紫姬。
“帝尊大人还是去看一下的好,整个南院的师尊都过去了,而且听说迟霖上神也过来了,便就是冲着您和迟霖上神这份交情在,见见老朋友也是好的。无论怎样,您若不想掺和,到时不言不语便是,别让人觉得仙学府失了礼。您说呢?”
他嗤笑一声并未动,而是道:“失了礼便失了礼,我不去才是正常。”
可当时紫姬却是缠着不放:“帝尊这是何必呢?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您不去也算不得什么。但是人人都知道您与迟霖上神的交情,他来仙学府,您不见他一面,岂不是让人觉得别是因为这件小事让您与迟霖上神之间生出什么间隙来?纵然那些闲言碎语算不得什么,可您不计较不代表迟霖上神听了不生气啊,只要您露一露面就可以免去这些烦琐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他手中的笔一顿。
紫姬的话不无道理,眼下不想过去惹一身麻烦,但是也只是解决了眼下的麻烦,事后会有无穷尽的麻烦。
不如按紫姬说的现在露一露脸也好,不过是走几步路罢了。
“我这个世侄女身子一向不大爽利,偶尔隔上个万儿八千年的,难免要难挨个一阵子,说来惭愧,若是注意不到不好生休养,等到她逢厉劫之年,只怕要吃更大的苦头。”他人才一迈进书院内,迟霖的声音就有些逆耳的响了起来:“玄苍二王政务繁忙,并非不重视此事,只是实在难以抽出身来未能亲自前来,是以,我迟霖算是弓月叔父辈份,也是打小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各位尽请放心,有我迟霖在,定然不会是这孩子撒谎诓骗,委实是她体能有限,怕是近日就得离开,连降伏仙兽之事,也不能如各位所期望去参加了。”
好嘛,迟霖这话说的动情动理,简直让任何人听来都无可挑剔了。
他栾之是谁,是与迟霖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两人便就斗嘴斗了十几万年到今天的人。
可以说,迟霖的眼珠子稍稍转一转,往哪边多转了一分,多停了几下,就没有他栾之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的。
便就是现在他对着的是迟霖的后脑勺,单单是听着他这一套合情又合理的话,他就忍不住得和迟霖再较量几下。
“弓月体力竟真的如上神所言,现在到了这么关键的地步?”他心头哼笑,面上却是端的严肃:“我不禁要怀疑到底是不能参加降伏仙兽而倒下,还是因为不想参加降伏仙兽之事,而‘不得不’倒下。”
斗嘴这个事,一定得讲究个用词刁钻,理据就更要刁钻,那才能占个上风。
他当然也是留一线的,没拆穿迟霖这是明摆着瞒着玄苍二老来替弓月收拾烂摊子就已经是留了大情面了的。
他还在等着迟霖接招,不想却是弓月在一旁开了口:“还望帝尊大人成全,我也不尽然全都是为了自己,降伏仙兽之事,帝尊大人的安排非常完善,只是我个人不能配合。其一,我身子确实有恙,前些日子告假疗伤是事实,其二——万事瞒不过帝尊大人的法眼,我确实‘不得不’倒下。事已至此,我再是不想言也要说出来了,轮回课业之事,是我偷机取巧,那第一名我得的不该,这名次本就不公平,不是我贪这个第一,委实是因为我轮回的那个作业拿不出手,不想丢我玄苍的脸面才作弊蒙蔽各位仙师,却没想到得了个第一……”
普陀大明镜前,栾之已是恨不得钻进镜内将当时的自己揪出现场。
他这才发现,弓月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竟一眼都没有抬起头来看过他。
彼时,他只觉得弓月是不敢。
现在,他只觉得弓月是不想。
她,是真真的重伤在身。
可自己呢……
她,是死了心的要离开仙学府,要离开他,要再也不看见他啊……
彼时,他没有等到迟霖接招,等到了弓月的不打自招,也有心想放她一马让她就这么离去便是,反正她自己也当着仙师们的面说出了她作弊之事,不管是不是诚心想改过,至少是想付出代价是真的。
态度还是感动了他的。
他心头有些松动,并且,他本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