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况且她弓月也不至于连一个小孩子都去诓骗的道理,难道等小狸长大了,对外说弓月当年信口开河骗他几顿吃食?
栾之则看着他们二人默不作声。
她垂眼便就是小狸灼灼发光的眼神,盯的她晕了一晕。
这场景无端就生出几分尴尬来,对于尴尬这种情绪,弓月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眼下又亲身体验了一番,倒真让她觉得哭笑不得。
自己承诺过的话,哭着也要兑现,说的便就是眼下。
她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诚然如此,其实栾之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与迟霖的关系也是相当非浅,他大可直接带你去茶林造访,便就是迟霖不看在他的面子,只冲着你,也会待你亲和的……”
大的那个一派自在毫无反映,小的这个听了之后却是扯她的袖子更急,着急的指着栾之奶声奶气地道:“我才不要栾之陪我去,有他在,吃什么都不香了。”
后而他又柔柔可怜的看她:“弓月你从进了门就推诿,是不是因为不想看见我,想要打发我走?”
她甚是觉得小狸这推论太过离谱,正要摇头,那一旁站着如石像的栾之却斩钉截铁的又把小狸给吸了过去:“你看,我就说你非要吵着过来定然打扰到别人,我带你去茶林寻迟霖便是……”
小狸又是一通挣扎不依,只是巴巴的瞧着弓月,眼睛忽闪忽闪:“弓月,你不喜欢我了……”
弓月的头又晕了一晕。
当即就像是中了魔怔似的,连连点头又是伸手召他:“你这个磨人的,便就在玄苍住下,等你吃够玩够,什么时候腻味了,再走可好?”
小狸立即欢呼了一声,继续乐呵呵的瞧着她。随后挣出栾之的手又冲了过来,眼睛忽闪的更厉害了,抱住她就不撒手。
弓月越发的哭笑不得,无奈的紧。直到听到栾之突然轻轻的咳了一声。
她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把他的儿子抱的太紧了,这个当父亲的吃了味,还未思及过来,就感觉怀里的小狸突然一抖。
随后小狸的面容是笑的,但怎么都觉得这笑牵强的很。声音也是极其恳求的,可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口是心非。
他小声地道:“弓月,有我和栾之在玄苍陪你住,感觉会不会很高兴?”
这次栾之倒是没有接话。
弓月大震,怎么,怎么栾之也要住下?
她方才没有听漏什么吧?没记得小狸说过栾之也要住下啊……
心中明知是不应该同意的,可她分明听见自己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很……很高兴。”
栾之在一旁笑道:“弓月莫不是嫌弃我和小狸两人一起过来你这里蹭吃蹭喝,觉得被欺负了?”
弓月牙酸了一酸,呵呵陪笑道:“帝尊多虑了。”
他笑的越发深了些。这音容倒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以前凡尘两世时,她站在房檐兽头的顶上,被日头给晃的险些大头朝下栽下地时,他的笑容来。
她被那笑容照得恍了好一会儿神,反应回来时他正过来与她并了肩,轻轻道:“原来弓月其实知晓我的为仙之道,任何便宜断断不会白沾,无论万事,都要个公平两清才是。”
他高出她快要一个头的距离来,身姿修长轻盈。似不经意间两人的白袍白裙贴在一处,如此并肩如此距离相近,他神情悠闲,举止倜傥。如今他这形容神态,与记忆中一万年前在仙学府无形中将她逼迫无路可退的冷漠神君,与记忆中一万年后凡尘两世逼迫着她去给断了气的李无行渡仙气的跳脚帝尊,简直不似是同一人。
她心中五味杂陈,料想如今这世道,无论是彼此之间有多大仇多大怨。他们这些为仙的青年才俊,大抵是事过便抛个干净,再相见谁也不会挂记在心上的。
可奈何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委实有些难以跟上这天界的潮流,特殊的很。
面上,她虽然也做得出来这些无所谓之态,但一想到她在这世上活了十四万年,前十三万年如同白纸无二,近一万年来的事情却是有些跌宕的惊人,可这一万年的跌宕,也就是从认识栾之为始,便硬生生的觉得,与栾之靠的太近,以后难保还会再有什么不幸到她的头上来。
这便就是相克?
可这般心思在心里是一回事,面上能不能做得出又是另一回事,她总不好贸贸然就这么让开半步与栾这保持开距离,这也显得忒没风范。思考再三,她无意识的抓了自己的发尖来绕在指间,发自内心的感叹:“像我就做不到帝尊这么洒脱了,我若是怀揣着和帝尊一样的心思,那今日哪还能这么安闲的在玄苍过逍遥日子,只怕不知道要去哪里还债了。”
他愣了愣,弓月顺势向前迈开了步子,向小赤蛇点了点头,示意先安置栾之和小狸的住下,随后就以有政务要处理为由,抽身走开。
她始终没有机会跟栾之解释清楚,她之所以同意,委实是觉得小狸住在玄苍,还是家人陪着才好,虽然不至于出什么别的事情,但是她父亲母亲若是真有谁好巧不巧的来拜访的话,她为免别人以为这小狸是她的什么血亲,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眼下这二人住下,小狸与栾之住在客殿,倒是形影不离,原本弓月还担心有哪里不方便,却没想到完全是自己多虑,除了小狸在想吃东西的时候吵着缠她之外,栾之走哪都始终执着个书卷,只是陪同在侧而已,大多时候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就像是个透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