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络儿提起惜春,落春忽然打断她,进而问道:“四姐姐还好吧?今天早晨去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没见到她,听她奶嬷嬷说她身体今天有些不适。今天你过去的时候可看到她了,她的神色怎么样?”络儿换了衣服从隔间里出来,回道:“我并没有看到四姑娘,但是看到四姑娘身边的入画了。听入画说,今天她们姑娘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落春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然后吩咐厨房熬了几样细粥和准备好配粥的精致小菜带着去探望惜春去了。去惜春所在的王夫人抱厦路上路过凤姐的院子,落春一行正好碰到周瑞家的从里面走出来,两下里打了个照面,彼此打了声招呼,客气了几句就分道扬镳了。看着周瑞家的离去的身影,纱织不屑的呸了一声说道:“看见她就是气,你看她刚才鬼祟的模样,还不知道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在哪里使坏呢。”
“别瞎说。”落春不想惹麻烦,随口斥了纱织一句,然后继续往前走,去探望惜春去了。其实纱织这次还真没说错,如果落春不去惜春处,而是去了凤姐那里,就会发现周瑞家的使的坏水,只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俗话说“年好过,节好过,平常日子不好过”,这句话适用于平民百姓之家,并不适用于豪门勋贵,或者说不适用贾家。每次每逢年节都是贾家花大钱的时候,因为和各府的交际应酬,礼品的馈送是重中之重。就算其中有些人家的礼物可以转赠,但是自家不能一点不添置,所以这钱就如同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因这几年操持家事,凤姐不觉渐渐在钱财上看得真了。且因见家中进项渐少,但诸般用度,仍皆按着先时祖宗留下的规矩,并不能俭省。虽一时倒还不愁,长久如此下去,只怕后手不接。但这事又不好向贾母王夫人等说,否则纵然长辈不怪罪,旁的主子和底下人未免又要嚼舌头,说她不会当家。
凤姐思量良久,想着或裁减用度,或另寻进项,好歹另能有个法子,能省出些银钱出来,因为有这个想法,所以在周瑞家的来说话的时候,不免露了些口风在里面。
那周瑞家的先是将夸赞凤姐能干不要钱的话现成话儿说了一些,然后又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生钱的法子,只说一桩:你不见外头多少人单靠放债发了大财的?这事只消有一点子积蓄便可做起来,利又高,手又狠,但凡被他沾上的,怕不刮进来一层皮肉呢。只是这事未免太损阴德,且也不好找人出面。那人既要有本事找得到急等钱用的,又能期满时全数将它收回来。再者,纵然有人可用,你焉能放心将本钱交与他呢?不怕他到时卷包儿跑了!二奶奶不过这么一听,我不过这么一说,当个笑话解闷罢了。”
等周瑞家的走了,凤姐靠在靠枕上闷闷的想了半晌,然后将平儿叫来,吩咐一番,又命她去将来旺儿找来。
当下趁这空当儿,凤姐先将几件要紧事料理了,等来旺儿来了后,摒退屋里其他伺候的下人,只留平儿在旁。先夸赞来旺儿一番,说道:“我素日便瞧着你是个有能耐的,这些年承派下去的差使,你也办得不错。我考察了你许久,如今要派你另为我做件事,不知你肯不肯?”
来旺儿虽得惑,口里却不得不应着。待凤姐说了请他出面放债之事后,方放了心。因思量一番,想到若做此这件事来,自己或也可得些好处。刚要答应,却听平儿劝道:“此事听着虽无不可,但究竟还不甚细备,奶奶再想想罢。”
凤姐听了说道:“天下的事,要是讲起细备周到,不细不行的话,这世上便再无可行之事。”说至此处,她瞅了平儿一眼,“你做的事情,难道也是桩桩件件细密筹备下的不成?若果真如此,我倒小瞧你了。”
这些事体平儿也不是很懂,见凤姐拿定了主意,而账上确实没有了银钱,想着这倒也不失是个来钱的好法子,因此也就不再劝了。凤姐遂命来旺儿道:“你今后得空只管去外头打听着,看谁要使钱了,不拘要多少,只管到我这里来拿。只是记得一件:放出去的钱务必要收回来,若有收不回的,便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来旺儿连声应,又听凤姐说了利钱几何、另吩咐些话后,才磕头去了。这边凤姐分派已毕,自回去继续料理家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