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邢夫人回答,落春自问自答道:“是二叔,不是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府里现在的情势母亲不是不知道,虽然父亲袭爵,又占着正统的名分,琏二嫂子帮着管家,但是还是二房占上风。如今大姐姐成了皇妃,二房那边的筹码一下子变大了。本来二房就不怎么把我们大房放在眼里,你觉得今后这府里还有我们大房的位置吗?你们觉得大姐姐成了皇妃,只要她在皇上那边吹吹‘枕头风’,皇上只要略松松手,从手指缝里漏出的好处就够府里用的了。且不说□□皇帝立国之初就立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也不说大姐姐是否有这个胆子敢冒着触怒皇帝的危险为自家讨好处,就算她有这个能力,二房里二叔官职不高,还有个在家里姊代母职教导的宝玉呢,就算要给也是先给这爷俩,等轮到父亲,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顿了一下,落春又道:“母亲你曾说爵位传承只要还能承继,就好比铁杆的庄稼,不比科举考试那么不保险,可能考到七老八十都未必考中,这话不错。其实母亲也说,二婶以前和我们大房的关系还算可以,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呢?是在珠大哥过世之后。因为珠大哥的死,二婶不仅迁怒到珠大嫂子和兰哥儿身上,还怪到了父亲头上。怨父亲这爵位不是二叔的,不然,珠大哥就不用死了。有些念头,就好比一粒种子,一旦起念,就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二婶以前或许只敢在心里想想,如今女儿成了皇妃,你觉得她的心会不会变大呢?……”
邢夫人一听说王夫人可能会起了谋算爵位的念头,顿时色变,厉声说道:“她敢!”只是声音虽然高,但是神色间却带着色厉内荏的意思。落春一笑,说道:“为什么不敢?不管是府里还是府外,二叔的形象都比父亲好得多,弟承兄爵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再说,就算二叔不成,还有宝玉呢,虽然老太太对宝玉寄予厚望,认定他是将来振兴家族的人选,但是宝玉不喜读书母亲是知道的,就他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读书状态,指望他从科举入仕几乎是白日做梦。当然,靠着府里和王家的力量,为宝玉谋个官还是不难的,但是这样靠祖荫来的官职,一般升迁比较难,而且在朝堂上也会被同僚们瞧不起,但是如果宝玉又爵位在身呢?二叔和父亲争爵,虽然老太太偏心二叔,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未必会站在二叔那边,但是如果是宝玉和琏二哥呢?老太太会偏向谁?至于大姐姐,则不用说了吧。”
其实从元春端午节的节礼赏赐就可以看出她对大房的态度,不说宝钗,连薛姨妈这个属于亲戚的姨妈都得了赏赐,可是大房除了迎春和凤姐之外,贾赦和邢夫人则是什么都没有。至于东府,只有惜春因为是在荣国府居住,所以在赏赐众姊妹的时候和迎春一样,跟着顺带了一份,除此之外,其他人是提都没提,更不要说赏赐了。贾母、邢王两位夫人进宫觐见,元春说的也都是二房的种种,对凤姐也只是道一句管家辛苦,再无其它。凤姐能得这一句话,不是因为她是大房的儿媳,而是因为她姓王,和薛姨妈一样是王家人。
听落春这么说,邢夫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不由得放下了筷子,陷入了思考中。落春叹了一口气说道:“盖省亲别院,迎接大姐姐回家,听起来是风光,是热闹,但是盖房子是要钱的,这钱从哪来?虽然大姐姐是二房的女儿,但是这钱二叔和二婶必是不肯出的,只能公中掏了,说是公中,其实还不是我们大房掏大头!母亲虽然没掌着府里管家大权,但是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当过家,理过事的,府里是什么个情况我不相信你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
嗤笑了一下,落春继续说道:“府中现在生齿日繁,事务日盛,日用排场费用,不肯将就省俭,偏花得多,进得少,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恐怕内囊却也尽上来了。盖省亲别墅,花费不菲,这钱从哪里来?我可是知道库里可是没有存银了,账面上更是捉襟见肘,全靠凤姐四处张罗,拆东墙补西墙的,勉强支撑。为了筹钱盖园子,少不得要卖地卖铺子,要是这样的话,府里可是就要伤筋动骨了,而且,这钱若是有机会找补回来还好,但是母亲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这么一大笔钱,就为了买个虚热闹,值得吗?最终,风光和富贵都是二房的,我们大房费钱又费力,又能得到什么?顶多几句好听的客气话而已,说不定,人家还不满意,反而落得一身埋怨呢。想要听好听的,拿钱到大街上,找那说书的,二两银子听一个时辰,还不带重复的。何必在这出力不讨好,没准自家还要被人家谋算去了呢!”
邢夫人彻底听住了,将落春的话翻来覆去的琢磨个半晌,一拍桌子说道:“正是这样,若非你说破,我这还犯着糊涂,被你二婶牵着走呢。还有你那个好二嫂。整日跟在你二婶后面忙前忙后的,却不知道她那个好姑妈已经连她都算计上了。只是你二婶聪明,我们这也不都是傻子,也有明白人,想让我们大房出钱出力为他们二房做嫁衣,做梦!我这就和你父亲说去。”说着,邢夫人饭也不吃了,起身就要向外走。
“母亲!”落春赶紧叫住她,神情带着几分悲哀摇头叹道:“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