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尚春似乎仍旧沉浸在那家破人亡的回忆之中，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尽管李泉不停地捏着她的手心，却还是无法感受到她丁点回应。
蓦然间，他慌了。
“师父？”李泉微微侧过身，手中拿着的火折子的光芒本就微弱，如今因着他动作稍大了些，火光晃了晃，他愈发看不清尚春的面目了。
那黑暗不过咫尺，却好像将尚春带去了遥远的地方，一个他不知道却又让他极为害怕的地方。
“师父！”得不到回应的李泉，又加重了声音中的力度，却将声音狠狠地往下压了下去。
只觉得手中的那只手颤了颤，随后便听到黑暗中那丫头的声音，弱弱地传了过来：“小泉子，怎么了？”
“师父，你没事吧？”一听到尚春的声音，尽管有些虚，却总比什么都没听到来得强，李泉悬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了下来，柔声问。
话音刚落，等来的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随后，听见尚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答：“没事。”
然而，李泉却并没有从语气中听出这两个字本该有的意思。
“你们……怎么了？”还没等李泉问些什么，却听见那坛子里的鲛人率先问了问题，却是问的关心。
李泉笑了笑：“我们没事，只是要先委屈你们一下……”
“小泉子。”李泉不过话说了一半，却被尚春火急火燎地给打断了，继而听见她说：“我们把他们救出去吧，今天是难得的机会啊！”
然而，李泉却并不这么想。
“师父，这个地窖虽然小，但是被困在这里的鲛人少说也有数十条，按照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是根本不足以将他们安全救出的，而且似乎也快天亮了。”尽管地窖之中看不到外面，但李泉往地窖口那边望了一眼，却隐约能够感觉到天亮之前的微光已经透过那条缝隙钻了进来。
渔民们向来起得早，李泉开始后怕，如果他们这些外乡人被发现出现在他们渔村的地窖之中，那些渔民们会如何对付他们两个？
渔民们是百姓，对于他们来说，更是手无寸铁的人，他们要如何下狠手呢？
再加上尚春，也根本不可能出手对付他们。
“师父，我们先离开，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的。”李泉扯了扯尚春的手，作势要往后面退。
没想到尚春却往前面迈了一步，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我们这下走了，再回来就难了，更何况再回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还剩下多少鲛人，如今能救一个便是一个不是吗？”
这么说着，尚春便不管不顾地甩开了李泉的手，冲到了坛子边上，抬手便将那略有些沉重的木盖子掀到了地上。
那动静不小，着实将李泉吓了一大跳。
“你不要这样，没有用的，这坛子里，他们还放了带倒钩的网。你们不懂如何解开，稍微动一下，我们便会皮开肉绽。更何况，他们每天都有人来清点，少一条，便会责罚其他的。”苦罗缩在坛子里，虽然有些被尚春吓到了，但却能够理解尚春如今的这种行为，往水里缩了缩之后，又伸出脑袋，轻轻蹭了蹭站在坛子边上的尚春的胳膊。
一时间，尚春的袖子便被水浸湿了。
听着鲛人的话，李泉有些难以置信：“他们还会这么做？”
“是，之前我们希望能够助一个没怎么受伤的同伴逃出去，可没想到被渔民们发现了，不仅差点将他打死，还在这坛子里加了倒钩的渔网。如今想逃，已是难上加难。”苦罗轻声说着，才刚说完，那附近的坛子里便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压抑的气氛开始在地窖之中蔓延，将尚春的李泉的心头压得紧紧的，呼吸都开始紧迫。
“怎么……怎么会……”尚春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一向相信的是，老百姓们总是无辜的，总是不会伤天害理的，总是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其他生灵的，就算宰杀，那也不过是为了最基本的生存。
可如今，却似乎并不是如此。
他们大肆捕猎鲛人，不杀他们，却将他们困在这么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困在这个小小的坛子里，动弹不得，一动便是鲜血四溢。
这，是无耻的虐待。
鲛人，生性善良，因为只喜欢与同族嬉戏，所以从不与外界接触，可如今这外界却将他们逼至至今。
“师父，天要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地窖处照射下来的光芒越来越亮，李泉的心也就悬的越来越高，几乎要吊到嗓子眼了。
尚春还站在那里，喃喃着。
李泉却已等不及了，迅速走到一边，将方才被尚春掀到地上的木盖子捡了起来，走到苦罗的坛子边，有些抱歉地说：“这几日就要委屈你们了，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再待一段时间，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出一个办法救你们出去的，你们千万要扛住，知道吗？”
苦罗仰头望着他，李泉看见那坛子里隐约已有血色蔓延。
一妖一鲛，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苦罗张了张嘴，李泉没听见他发出声音，却在脑海中出现了苦罗的声音，他说：“你是妖。”
李泉心中一震，随后了然，鲛人本就是极为聪明的种族，他并不否认，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相信你吗？”这一次，苦罗发出了声音。
李泉咬了咬牙：“可以，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的。”本没想过被相信，却听见苦罗扯起了一边唇角，用非常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