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与父母最近的一次谈话,母亲眉眼带笑提起弟弟方航,他现在在深圳的某家贸易公司上班,颇受老板器重,可谓顺风顺水。如今也算站稳了脚跟,他打算年后就把父母接过到深圳……如果仅是这些,自己做哥哥理该感到欣慰,毕竟最浮躁的弟弟变踏实了。可母亲话风一转,提到方航一个人打拼多么艰辛,在外面这些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为了节约点钱凑合住在地下室里,方父要真跟过去,他那伤腿可受不了地下室的潮湿云云。
当着父母的面,方远一直压着火气。他早听相熟的暗示过,父母隔几个月就会汇些钱到深圳,究竟寄给谁的不言而喻。自家有多少家底方远心知肚明,父母早年还年轻力壮时就没有攒下什么私房。这些年是他掏钱为父母翻新旧屋,按月孝敬父母生活费,落在他们口里还不如小儿子寄回家的一堆零碎贴心。父母拿他与阿茹的孝敬贴补小儿子是他们的自由,他也没法管。但母亲一个电话打到邻市的大妹家里当着妹婿的面,让阿茹借钱给小儿子买房子是什么意思?阿茹才刚怀孕,婚后还一直住在婆家看公婆脸色行事呢!
“恩,有点膈应。”脑袋蒙在被子里,尤晓莺声音闷闷的,她在反省,自己一开始把兄弟姊妹拴在一起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了。可能自己钻牛角尖了,但她也不是没见识过三个嫂嫂妯娌间的机锋暗战;当面讨好,背地里说自己酸话的事,她也撞见几回。明明是一家人,和善的面具下却都有各自的算计。这些她知晓却不去理会,不是她麻木,只是看在父母的情面上,懒得跟他们斤斤计较,但今天连看着长大的侄女都学有样学样了,缠着自己要这要那!
“谁惹你不开心了,离他们远点不就的了。”明面上方远这话是在安慰老婆,其实也是在说服自己。父母现在这样搅合得大妹一家不得安生,还不如就如了他们的意,他们想去深圳跟着小儿子过日子,就让他们去吧!
“大家都住在一起,意思有什么近的、远的……”说着说着,尤晓莺就觉着不对劲,一下掀开被角,转身对方远怒目而视,“你说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远好脾气地换着尤晓莺的腰,“你还记得四月份公司开盘的商品房吗?”
尤晓莺有些印象,几年前远鹰在清江西岸圈了一片荒地,随着市区的西迁以及顺应居民的住房刚需,前年公司就着手开发的商品楼。一经推向市场就大受追捧,半个月之内就卖空了。
“那个小区地段不错,所以开盘时我就留了两套,本来准备以后在市里有个落脚的地方。上个月就已经装修好了,家具电器什么都有,带两身衣服就可以搬进去。”方远翻身下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交道尤晓莺手里。
钥匙捏在手心,硌得尤晓莺生疼,好一会儿才明白方远的意图,“你的意思是搬出去住?”这念头一升起,尤晓莺豁然开朗。对呀,儿女终将长大,会有脱离父母独立生活的一天,她贪恋着父母的安抚,就必须忍受着与姑嫂处得不自在的受闲气吗?安县毕竟太小了,前年远鹰的总公司就迁到了市区寻求发展,如今方远每个月要在青山与安县之间跑十几趟。看他这样来回辛苦折腾了,自己又有什么好执着的呢?难道他们一家三口选择搬出去住,父母就不是自己的父母了吗?
“下学期你们学校大部分师资不是计划要迁到市里嘛。我到过新校区,那里距离这个小区只要十分钟车程,以后我接送你和彦彦上下学也方便。”方远见尤晓莺沉默以为她是在犹豫,又再接再厉到。
尤晓莺娇嗔地斜了他一眼,“你行啊,趁我不知道的时候还在外面安了家!说,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方远一般不爱同人玩心眼,可他要是算计起来,十个尤晓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方远嘿嘿笑,“我就是不提前说,下半年你还是得搬。不然,隔两天就青山安县来回跑,你受得了?”
新学期开学的前一个星期,尤晓莺就开始张罗着搬家。
她事先到新居考察过,一百三来平的四居室,他们一家三口住刚好,卧室、书房、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方远都布置得井井有条。特别是彦彦的小卧室,满屋子都是粉红色,完完全全满足了小丫头的公主梦,一进屋就扑到粉嫩的小床上高兴地直打滚。
正如方远说的那样,尤晓莺只收拾一些用惯了的日用品及衣物,放在汽车的后备箱与后座里,轻装启程。
尤晓莺在父母面前准备了一套说辞,两位长辈也对他们年轻人打拼事业的心情表示理解与支持。可方远发动汽车的时候,尤母还是追出门来,送了又送,不住地叮嘱尤晓莺在外好好照顾身体,有空就回家看看。连尤父都跟出来对方远嘱咐了几句,那场面跟生离死别一般。
前世今生,这还是尤晓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离开父母的怀抱。尤晓莺眼眶微涩,但还是在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爸妈,不弄得我好像出远门多久不回来嘛,市区离安县多进,方远开车路上也就一个多小时。我们平常还是会带彦彦回来过周末的。再说,你们要是想我了,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你随时一个电话,我马上就回家!”
尤父道:“晓莺,你要记得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家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