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也侧目看了一眼贾赦,自然不会错过贾赦眼底的幸灾乐祸。回过头来,林如海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一脸真诚地对贾政道:“二内兄在工部当差,可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来。若不愿意在工部,不如我向圣上陈情,让二内兄调来吏部可好?”
贾政自然是乐意的。虽然林如海没说一定能帮自己升官儿,可这若能平调,也再好不过了!吏部如今已经是林如海当家了,吏部尚书早已经递了折子想要告老还乡,只等几日圣上必要批的。到时候这吏部还不就是林如海说了算?
贾政能想到这一点,贾母自然也想得到。可王夫人却不明白这些,她只觉得林如海这话恁得敷衍,调去哪个部都比不上升一个官阶来得实在!所以在贾母和贾政都十分满意的时候,王夫人却突然横插一嘴说:“姑老爷这话说得也忒好笑了些,若是调去吏部,要圣上瞧着还以为是姑老爷徇私呢。不如姑老爷递个折子,让我们老爷升上一级岂不更美?”说着,也不管贾母和贾政难看的脸色,只又笑道:“姑老爷别怪我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我听闻我们老爷如今头上的那一位才十五岁罢了,哪里顶事儿。”
这说的是裴家二郎了?
林如海把眼皮子一耷拉,不说话了。
贾母在心里早已经大骂王氏蠢妇!这工部和吏部含金量能一样吗?何况去了吏部,以后的升迁那还不都是林如海一句话的事儿?政儿在这工部员外郎的位子上都多少年了也没动弹一下,如今平调去吏部,只等着林如海接手吏部,日后的升官还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难不成就在乎再多等些时日?
蠢妇!蠢妇!
贾母气得几乎想拿起手边的沉香拐杖狠狠地砸在王夫人身上,可偏偏就在这时候,林如海已经淡淡地接下了这句话。
“这话也说得很是,既是如此,待我明日就上表陈情。若圣上肯怜我往日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想必不会为难。再说二内兄在任上这么多年,工部这么多人,也都知道二内兄为人的。”
贾政脸上笑容早已经僵住。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就从一条可以平步青云的路上摔了个狗啃泥。瞪了一眼犹自不觉的王氏,贾政心里只觉得悲苦万分。为何他竟娶了这么个没眼力劲的蠢妇?
这话题既然已经谈完,林如海自然也没有什么多坐下去的欲.望。不说贾母那一脸的算计,就是王夫人腆着脸想要上来再要些好处的样子就够让他膈应的了。到这时候,就是林如海也不得不佩服自家的大儿子,那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独自一人面对这么些个豺狼虎豹呀!
贾母眼瞧着目的也达到了,虽然中途杀出个猪队友,可好歹也让林如海许下了个口头承诺。她当然知道文人重诺,尤其是林如海这样的,一诺千金重,说出去的话再没收回来的道理。贾母觉得很满意,所以只又笑着关怀了几句林家后就让林如海走了。
林如海前脚才走,贾赦就已经站起了身,在贾母皱着眉头的时候淡淡地道了一句再见,就追着林如海的步伐跑了。剩下邢夫人在后面落后了几步,看着贾母阴晴不定的脸色,她倒也没什么过去那样的惶恐,只笑着解释道:“大老爷近来又瞧见了一样儿好东西,这时候走得这么急,怕是赶着回去看那宝贝儿呢。”眨了眨眼睛,邢夫人又屈膝道:“不如就儿媳在这里陪着老太太罢?”
瞧瞧,这从前笨口拙舌的邢夫人在凤姐夜以继日的j□j下,比起凤姐那讨巧的嘴来可也不差。那些个谎话是拈手即来,说起来是连草稿也不打的。什么宝贝,她一个眼睛缝儿都没瞅见。瞧着老爷走得那么着急,定是追着姑老爷去的。
想来,能和姑老爷挂钩的事儿,必定是好事儿。邢夫人虽然有时候笨了点,那也是从前了。现在每日里和凤姐聊聊这儿说说那儿的,眼界开阔了,自然想得也长远了些。她纵不知道贾赦心里有什么主意,但她知道,必定是为大房筹谋的。所以她自然不能让老太太给大老爷使了绊子。
只是贾母不怎么待见大房。瞧着邢夫人这副赶着要来孝顺她的样子,却也不想搭理,何况她还想教训王夫人呢,岂能让邢夫人在一旁看着得了意。便只口头上训了两句,说什么“爷们儿有时候做事儿想不到的,你做太太的在一旁还不提点着要你何用呢?”等等,便打发着邢夫人快去服侍贾赦了。
等邢夫人走了,贾母便瞪着王夫人道:“蠢妇,跪下!”
贾政是个地地道道的孝子,贾母的话他是从来没违背过的。所以一听这话,他可不管王夫人脸上是怎么一副委屈的神色,只漠不关心的把脸一转,不想搭理。
王夫人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听着贾母一句句的数落,心里却也不觉得后悔。她听不懂平调的好处,她只觉得若以后贾政当真是去了吏部,纵有升迁的机会,那也是在林如海的手底下。做妻舅的在妹婿手底下,说出去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她心里还膈应贾敏呢,纵然人死了,也不能平复王夫人心里的不痛快。就这么着,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丈夫去捧林如海的脚呢,说出去元春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她荣国府二太太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可这些话,她没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她说出来,贾母不会听。贾政最是个听老太太话的孝子,怎么可能站在她这一边呢。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