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占涛大概是憋着一口气,或是想要破口大骂,但呜呜咽咽好半天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神丹妙药吃得多,没能飞身成仙永不老,反而血冲头顶瘫痪无力,从此后只剩一张床横塘,一张嘴等吃。
陆占涛挣扎得太过用力,一不小心滚落床底,但禁宫里静悄悄,侍奉的宫女早已不知去向。未几,自幔帐后头走出一双明黄高靴,瞧见了,原来是昨日的肃王,如今的圣上。
昏暗的烛光中望冯宝一眼,低声问:“再起不来了?”
冯宝立在床边,垂着头,恭恭敬敬答:“再起不来了。”
他低头勾出一个诡异的笑,突然间抬脚忘陆占涛身上猛踹,一面踢打一面骂,“不知进退的狗东西,朕让你得意,让你跋扈,你再得意试试,再起来试试!”
陆占涛趴在地上呜呼哀哉,打人的却也不轻松,他费了全身力气,全没能卸下通身恨意,停下来气喘如牛,胸前瞪圆了眼的五爪金龙也皱得越发怪异。
恨到最后是无力,他颓然如同被抽走全身力气,顺势倒下来,醉汉似的躺在地上一会大笑,一会又大哭,朝着屋顶大喊,“龙子凤孙,天家后裔,却活得猪狗不如,父王!你留下的是何等天地,竟逼我至此!可悲,可笑,不如一死!”
他慢慢蜷成一团,侧躺在地,痛哭不止。
唯剩冯宝无声无息立在不远处,冷眼看顾家悲欢离合沧桑变幻,一如从前。
回到战场,陆晋点齐兵马整顿出发。他一身铠甲红缨高悬,盛夏时分烈焰下闪寒光。他一人一马领军在前,手中□□破风裂日,已足够震慑敌营。
查干依照前言,当先锋打头阵,已将陆寅驻兵之处冲得七零八落,京郊三大营本就所剩不多,顺天府二十四州县中大半是陆晋的人领军为官,连伸手都不必,只需在此大战之际消极怠工,胡三通与巴音南北合击,京城连三五日都守不住。
而陆晋亲自领兵与陆寅麾下亲军战于西郊,八千人精兵对三万乱兵。陆寅受查干突袭没能即刻组织回防,几大干将相互失联各自逃窜。陆晋分两翼在西郊扯开一个大面口袋,只等对方争先恐后往袋子里钻。
,瓮中捉鳖。
陆晋于乱军之中瞥见仓皇外逃的陆寅,他在马背上勾唇浅笑,与一千总低语,命人让出一道口子,供陆寅与其近卫赶马西行。而他收紧缰绳掉头绕道,领齐颜卫二百人,不知去处。
山谷下一顿混战,陆寅本以为要命丧于此,亏得老天庇佑,真让他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不停不歇狂奔至京郊永宁县,驿道渐渐变窄,就知离京城越来越远。
有人提议,此处离追兵已远,倒不如弃马入山林,过后即便有人追来,也无踪迹可循。
陆寅认为可行,正要下马,却见两侧山林间慢慢走出无数黑影,一个个高头大马,齐装满员。
周遭一片死寂,鸟雀不鸣。耳边只剩下得得马蹄声,声声催命。
那人自暗影中缓缓走入月光下,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于马上斜睨他,“大哥,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