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巍峨的城门耸立在细雨中,远处是阴翳的天空,一切都灰蒙蒙的,扑面而来的雨丝平添清愁。石板与石板的间隙中露出些许湿滑的青苔,马蹄哒哒而过,落花零落成泥。
街坊冷落,行人远远便绕道而行,仿佛是怕沾染上晦气,招来灾祸。新修的府邸竟显出几分破落衰败的味道,御笔亲提的匾额依瞎能使人们想起那位宠冠天下的靖安公主,但斑驳的裂痕又无不诉说着今时不同往日。
“吁~”驭者低喝了声,一行人在公主府前停下。
谢谦之一手挽了鞭子翻身下马,随着他的动作,一道水贺着棱角分明的侧颜滑下,藏蓝长衫微湿,春雨犹寒,寒意缠绵入骨。谢谦之不禁皱眉,擦了擦手,又合手呵出几口热气,才轻敲窗棂,发出“笃”“笃”的声响。
撩开车帘,靖安微微躬身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黑色斗篷衬得她倦容苍白,谢谦之扶了她下来。靖安在府邸前站定,抬首望向那高高的匾额,目光复杂。
“当日来迟一步,没拦住。”谢谦之望着她,声音低落。
靖安低首,缓缓道:“不怪你,安宁宫都遭横祸,这样已经很好了。”
“殿下!”朱红的府门打开,巧儿脚步轻巧如蝶,先扑到靖安身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心下一松,这才记起行礼的事。
徐姑姑等人也赶了上来,皆是眼角微湿,面带喜色,想来这段时日过得并不松快。
谢谦之虽觉喧嚷,逾越了礼数,但见靖安脸上难得的有了几分暖色,也就安静的退至一旁。
“殿下,你这是……”寒暄罢了,徐姑姑忽然注意到靖安的打扮与以往都不一样,她梳的分明是妇人的发髻,公主她难道是嫁人了。不该啊,如今殿下双亲重孝在身,又至国丧之际,于情于礼都不当啊,再者说,驸马又是谁?难道说是谢谦之为了保全公主主动求娶,亦或是新皇逼迫殿下下嫁?
巧儿亦是震惊,眼睛再靖安和谢谦之身上打了个转,显然也是有了这样的猜测。
也无怪乎她们会这么想,太子颜谋逆罪名已落实,为大逆罪人卫陌所杀,消息传回帝都时,众人皆是唏嘘。公主府愁云惨淡,殿下从今之后便真的是身如浮萍,再无依靠了。谢谦之心悦殿下众人皆知,又得新皇器重,折辱公主逼迫下嫁的事也未必会做不出来。
这么一来,公主府众人看向谢谦之的目光就越发的耐人寻味了,连带着书言也被巧儿狠狠瞪了几眼,心中有苦说不出,还得硬着头皮上前提醒公子,他们该走了,谢家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商议处置。
靖安自不会多做解释,谢谦之……谢谦之倒宁愿真如同她们误会的那般。
“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莫要多想。陛下銮驾初回,朝务众多,至少在大典前,他应当不会为难你。”谢谦低眉嘱咐道,手迟疑的落在她的肩膀上,动作温柔,低哑的声音里泄露出几分倦意,而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的大步离去。
谢太妃的事,还是莫要让阿羲知道的好。
“殿下,我们先回府吧。”徐姑姑上前道,谢谦之的行为无疑像是默认了她们的猜测,她想着此事之后还是得细细问过公主才行。
“嗯。”靖安应道,跨过门槛,想了想又抬眸道,“平姑姑的灵位在哪里,我先去上柱香吧。”
一时间众人皆是沉默下去,徐姑姑神色黯然,手微微颤抖,声音里却透露着欣慰:“好,好。殿下跟我来,我们进宫早,老姐妹一场,灵位在老奴那里,只当她还活着陪着老奴。”
靖安心中也难受,只道:“着人去查查平姑姑籍贯,若还能寻到她家人,好生抚慰。”
“是!”身后禁卫军领命去办了。
待回到梅竹馆沐渣衣后,已经是午后了。
厨房做了小米粥,和一些易消化的小菜,香气扑鼻,色泽鲜亮,摆了一桌,靖安草草吃了几口便搁了筷。这时间宫人已将被褥熏得温暖,放下帷幔,一室昏暗,靖安木木的盯着床帐,许久才渐渐睡去。
这一睡便是三个时辰,醒来时依旧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草木染的青色寝衣泛着淡淡香气,轻薄的布料都好似比手上的肌肤还要细腻些,恍然间不知今夕何夕,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真。
“殿下?”帐外传出侍女试探的问候。
靖安未应,阖上眼再次将意识交给昏暗,她摩挲着指间的茧子,若一切只是她在公主府的一场梦该多好。亦或是这是她在荆州城外那个破落的庄子里的一场梦,即便醒来时她还穿着粗糙的衣物,做着下人的事情,只要他还在就好。
如今,她就只能去梦里见他了。
如今,是连尸骨都寻不到了。
公主府陷入一片沉寂的时候,帝都却是风起云涌。
卫陌一案牵扯的世家众多,其中以薛家为甚,帝亲下旨,薛家与卫家同罪。其余涉案人等,依轻重一一论处,帝王几乎是用铁血手腕肃清朝堂,洗濯世家污垢。一时间帝都世家式微,兵权收归,再次巩固了皇权的地位。
而其中最令人惊骇侧目的当属谢相主动请辞了,朝野议论纷纷,楚丰暂压未理会。
“按理说,你三皇兄能顺利继位,平定叛乱,谢家当居首功。先有谢谦之出谋划策,甚至从靖安手中拿到圣旨,为陛下名正言顺的继位铺好了路。后有谢陵忍辱负重,传递消息,斩卫陌于阵前。便是谢相,在陛下亲征时,也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