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恒秋和孔郁完全是偶遇。一个在这边谈生意,一个在和导演聊新剧。各自送走了商谈的伙伴,转身看到对方时都有些尴尬。孔郁最先提出“一起吃个饭”,罗恒秋犹豫片刻,答应了。
他知道孔郁对自己有意,上次甚至还借口将罗恒秋约到酒店,想要把事情做实。罗恒秋对那一次乌龙实在大感不快,但若是没有那次酒店的偶遇,他可能现在还不知道邓廷歌在哪里。想到孔郁还是华天传媒重要的形象象征,自然也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
然而看到邓廷歌和鲁知夏走进来的瞬间罗恒秋就后悔了。
当时他们点的汤刚上桌,罗恒秋在接电话,孔郁便抬手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侍者引着邓廷歌和鲁知夏走进来,孔郁正好将汤勺端正地放在罗恒秋的碗中。
罗恒秋看着邓廷歌:“……”
鲁知夏蹦到孔郁背后捶了他一拳:“嘿。”
邓廷歌跟孔郁笑着打了招呼,垂眼看看那碗汤,又看看带着一脸惊愕表情打电话的罗恒秋。
“师兄。”他说,“那么巧啊。”
孔郁听鲁知夏说起他们三人的校友身份,脸上露出没什么心机的欢喜笑容:“小邓,原来你也认识恒秋。”
邓廷歌轻声说:“嗯,我和恒秋师兄关系不错的。”
他别别扭扭地说罗恒秋的名,总觉得没有孔郁讲得那么顺畅。
挂断通话,罗恒秋十分郁闷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还未喝就已经觉得难以下咽。碗里几块齐整的排骨在微白的汤水里浮沉,他拿起汤勺搅了搅:“好久不见了,知夏。”
他本来话就不太多,鲁知夏和孔郁叽叽喳喳说话,孔郁也知道罗恒秋不会太搭理自己,又怕冷落了邓廷歌,于是三人聊得火热,只剩罗恒秋一个人默默吃饭。
这一段饭吃得实在索然无味。眼看鲁知夏把最后的糖水也喝完了,罗恒秋松了口气。
“我现在回市区,知夏顺路吗?我送你。”
他没问邓廷歌。
邓廷歌的脸色不太好看,但除了罗恒秋之外并没人察觉。他虽然笑容开朗言辞热烈,但全程都没有挑起任何一个新话题,只是不停附和孔郁和鲁知夏的聊天内容。这个方式罗恒秋自己也常常用:心情不好又不能陷入冷场的时候,往往很奏效。聊天只要能正常进行下去就行,没有人会注意面前的人是否往谈话中添加了新话题。
鲁知夏说不顺路哦。“孔郁说教我钓鱼。”她说,“我鱼竿什么的都没买呢,陪我去买。”
孔郁说好,看看邓廷歌又看看罗恒秋:“那,罗总送送小邓?”
罗恒秋突然来了点兴趣:“你和我师弟怎么那么熟悉?”
孔郁:“小邓是我的老师,我跟他请教过重要的问题。”
邓廷歌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敢当……”
罗恒秋:“他还没毕业,有什么本事做你这位前辈的老师?谦虚了啊孔郁,你多提点他才是。”
邓廷歌:“……”
他只能在鲁知夏和孔郁的笑声里尴尬地呵呵。
孔郁临走时还跟邓廷歌交换了手机号码,说改天会去学校找他玩,顺便尝试蹭蹭表演专业的课程。邓廷歌对孔郁的印象完全坏不起来。他很喜欢孔郁这种没架子又认真的人,两人走出去的时候一直在聊天。
然而邓廷歌心内又有些好笑:这人对着自己喊罗恒秋为“恒秋”,转头面对罗恒秋时称呼又变成了“罗总”。这来自第三者的微妙敌意反倒令邓廷歌有点说不清楚的愉悦。
目送孔郁的车离开之后,邓廷歌走到罗恒秋的车边,拉车门。
车门没开。
他再拉,还是不动弹。
罗恒秋站在驾驶座的门边盯着他:“我答应载你了?”
邓廷歌:“……”
他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卧槽。
罗恒秋仿佛笑了一下,但笑意太模糊,一闪而过,看不清楚。
“你和孔郁很熟悉,嗯?”罗恒秋懒洋洋地问,“前几天还说不记得鲁知夏,今天就一起出来吃饭了?”
邓廷歌心说卧槽你到底想说什么来点儿痛快的。
“你怎么和我周围的人都那么好?”罗恒秋说,“个个人都说小邓人不错小邓人挺好……”
“我是挺好的。”邓廷歌打断了他的话,带着点儿气,“我不好你能喜欢我?”
罗恒秋顿时哑口。他皱紧了眉头,低头开锁上了车。邓廷歌立刻溜上副驾驶座,迅速系好安全带。
“是,谁都喜欢你。”罗恒秋轻声说,慢吞吞地咔哒一下嵌上了安全带,“你跟谁都好。”
邓廷歌贫乏无比的恋爱神经在这一刻异常发达。他从罗恒秋这一连串的话里敏感地嗅出了一丝不悦的苗头。
“我和你也很好。”邓廷歌满心的郁结顿时烟消云散,转头欢快地说,“师兄,我们可以更好一点的。”
罗恒秋哼了声,发动汽车。午后阳光异常刺眼,他干脆戴上墨镜。邓廷歌盯着他看个不停,总算在那人白净的脸皮上瞅出一点点不自然的羞赧。
觉得自己脑内简直要爆炸了:各种各样能令罗恒秋继续脸红继续答不上话来的语句疯狂地涌现脑海,他随手拈一句都可以化身情圣。这些话哪里需要学习和准备,如此自然、如此顺畅地几乎要脱口而出。他活了二十多年,从不知道自己能想出那么多无耻又不要脸的话。
但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不舍得说。
于是只好盯着罗恒秋嘿嘿地怪笑。
罗恒秋怒踩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