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收回目光,默默审视着冯修文的背影。
他的目光里已经没了当时招呼朋友出舱看景的清澈和纯然。眼睑皱起,眉头微拧,嘴唇紧抿,在下巴上显露出紧张和戒备的线条。
杜蘅摸了摸马上的箭筒。
他抽出一支箭的时候,已站在烟火滚滚的城墙上。
“杜大人!”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他,“撤吧!撑不住了!”
杜蘅披着战甲,脸上伤痕累累,裸露出来的手背上尽是烧灼痕迹。他听若不闻,架箭拉弓,直至城下乱军之中的一人。
此时仍是淅淅沥沥的雨,雨中的废土中燃着未灭的火堆,尸体蜷曲在平原上。镜头飞快移动,给了冯修文一个正面特写。
那是一张狠戾又冷静,狡猾又自得的脸。
“杜蘅!我不杀你。”他高声喊道,“我仍将你当做冯某人此生唯一挚友!但天下靠你这样的人守不住!”
杜蘅面色丝毫不变,是视死如归的平静,也带着隐隐的悲哀和绝望。
他拉满了弓,箭尖在空气中轻颤。
惊雷乍起,所有烟尘、兵马、血肉、人影都在浓墨一样的幻境里缓慢消融又汇聚。
一位年轻书生踏进船舱,手里的油纸伞一滴滴地往舱里坠水。
“在下冯修文,兄台如何称呼?”他笑着问。
在画面完全暗下去之前,有一个声音愉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杜蘅。”
罗恒秋将这个预告片看了很多遍。邓廷歌很出色,他以前就知道,但看了预告片之后就更加确认了这个事实。
杜蘅这个角色事实上远不如陆晃的冯修文更出彩。他坏,但坏得有根有据,有血有肉。杜蘅的好就稍显单薄了一点,他仿佛是创作者寄予那个时代的梦想:现实中带着天真,永远挣扎,永远犹豫。
然而在最后向自己挚友射出那支箭的时候杜蘅是没有迟疑的。
罗恒秋爱屋及乌,觉得杜蘅这个角色好得不得了,比剧里的任何一个角色都好。钟幸说你不理智,你被爱情蒙蔽了。他说是啊,那又怎么样?
首播的时候他又觉得一个人在家里看剧凄凄惨惨,不好玩,强行命令钟幸陪他看。钟幸和许医生本来又要去约会,无奈许医生也想看这个剧的首播,他只好陪着两尊大佛一起守着电视台等放映。
看到一半,钟幸发出一个冷静的观众的感慨:“演冯修文这个演员,太棒了吧。”
邓廷歌的路人粉许医生和脑残粉罗恒秋不予置评。
然而几乎所有的观众和评论者都与钟幸的观感大致相同。《大唐君华》的首播结束之后,除了狂赞邓廷歌帅气的,剩下的几乎都在讨论一件事:演冯修文的那个是谁?他演得太好了。
罗恒秋一边为这些评论感到不服气,一边又关注着许多被邓廷歌的脸饰演的杜蘅在第一第二集主要以书生扮相出现,儒雅俊朗,他又将一个初入都城的年轻人所怀着的紧张、惶恐、激动和不安演得活灵活现,很是讨人喜欢。
罗恒秋没事就窝在办公室里看视频,看着看着,心里就冒出来很多陌生的惆怅。
电视剧开播之后邓廷歌的行程一下子就满了,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罗恒秋喜欢找媒体的评论和现场报道,只有在照片上他才能天天都看到邓廷歌。他将照片放大了又缩小,好看的就全都保存下来,秘密地放在很深的一个文件夹里。
痴汉。他想起钟幸对自己的评价,嗤之以鼻。
原本在《第二王储》这部偶像剧里积累出来的少女粉和师奶粉也纷纷冒了出来,他每天都能在微博上看到大量对邓廷歌的表白。虽然和冯修文那个演员引起的轰动比较,声势是稍微小了一点。
罗恒秋摸着屏幕。画面上邓廷歌在宣传中接过了一个粉丝的鲜花还和她拥抱,场下的观众挥舞着手臂尖叫。
他知道这样不好,被压下去很久了的占有欲又死灰复燃,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罗恒秋自己很清楚,这种yù_wàng是在经历了甘肃的暴雪之后突然复苏的。他根本无法跟邓廷歌说明自己呆在机场里的时候是多么恐惧和绝望。终于切实握在手里的珍宝可能在猝不及防的时候破碎——罗恒秋当时几乎被各种混乱的想象击溃。
所以他比以往更喜欢拥抱邓廷歌,更坦诚地承认自己喜欢他;他渴望邓廷歌用进入自己这种方式来宣告彼此是相互紧贴和拥有的;他希望邓廷歌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留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留在自己随时都能见到的距离中。
罗恒秋一会儿觉得自己酸得可怕,一会儿又觉得邓廷歌太受欢迎了才叫可怕。
画面换了一张图片,是邓廷歌和粉丝的合影。
他放大了图片,注视着邓廷歌温和的笑容。
愿人人爱你。罗恒秋控制不住地想:愿无人爱你。
和钟幸的预言一致,《大唐君华》播了一段时间之后,饰演冯修文的演员远比邓廷歌更受关注,各类宣传也不约而同地在报道的时候将陆晃摆在了更显著的位置上。
常欢非常愤怒:“这肯定是欢世在背后搞的鬼!有钱了不起吗!钟幸是穷啊但一开始就说明了是我们家邓廷歌主演,现在你看看,你们看看!陆晃陆晃陆晃,这姓陆的是怎么冒出来的!”
钟幸:“我,我穷吗?”
常欢:“反正没有丘子真那么有钱。想个办法啊。”
邓廷歌挺平静的。他和陆晃的对手戏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