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包括廖素岚本人在内,居然从来都没有对殷绍身边的这个门客起疑。
“白天的时候,宝音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庞景的死,和素岚有关,他大概就是心存怨恨,所以才投了殷绍,想要伺机报仇的。”宋楚兮道,可是提起庞生的时候她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端木岐一时也无话可说,只就沉默。
宋楚兮并不管他,只就继续讲她的故事,“既然我决定了要做回廖容纱,那廖弈城就必须要彻底的消失,并且只要廖家这个唯一掌权的儿子没了,廖家当时的危机也就可以解除。于是那年,在他回京复命的路上才刚好发生了那场意外。”
可笑的是,当初她生产时安意茹竟然还想挑拨此事来刺激她。
想到那一幕情景,宋楚兮就真的没有忍住的轻笑出声。
然后,她才终于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了端木岐,“又是一场移花接木,我奉旨加入东宫,成了殷绍的太子妃。”
廖弈城死的那一场意外,是她自导自演,为了转换身份而设计的,这一点,端木岐是一早就猜到了的。
只是这个女人实在太大胆了。
游走于两个身份之间,在皇帝和殷绍的眼皮子底下,她居然游刃有余的随便调换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难不成她现在信手拈来的做戏的功夫是从那时候就有个根基的?
端木岐的眉头微微皱起,“你还真是……”
话到一半,他却头一次词穷,发现自己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形容她。
宋楚兮笑了笑,并不介意,重又把目光移到了外面。
彼时那坟墓前面,庞生已经消失不见了。
黑夜中,两座孤坟毗邻,被遗忘在冬日冰冷的风声里。
宋楚兮远远的看着,只觉得心里无边荒凉的情绪和着外面的凛冽的风声也在她心里来来回回的刮。
在这之前,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再看着妹妹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副情景。
看不到她的五官面孔,听不到她清脆明媚的声音,而只能看着那冰冷的两座坟包。
她眼底的光芒,无声的黯淡下来,“前后两次以假乱真,蒙蔽圣听,都是死罪,为了不给任何人拿到把柄,自那以后,素岚就彻底和家里断了来往。我从来就知道,自我踏入东宫的那一天起,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鬼门关。那个时候甚至都还庆幸,素岚就那么走了,至少以后不管廖家将要遭受怎样的厄运,至少她都能躲过一劫。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傻——那么傻呵!”
廖夫人两度欺君,为了自己的夫君,对外隐瞒篡改了儿女们的身世,撒下弥天大谎。
廖容纱先是女扮男装的入军营,又蒙蔽天下人的耳目,自导自演了一迟死脱身的戏码,摇身一变,成了殷绍的太子妃,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了,居然都没有露出破绽。
而至于廖素岚——
她又在殷绍面前玩了一出大变活人,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你们廖家的女人,一个一个,当真都是胆大包天的!”端木岐虽然觉得此事无稽,最后却也不得不钦佩。
这一家子女人,当真个个都能人所不能。
“有什么办法?我们不过都只是为了活着而已!”宋楚兮莞尔。
活着,在别人眼里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对母亲和她们姐妹而言,却是那么一件艰难又奢侈的事情。
现在她反而庆幸,廖夫人走的早了一步。
否则让她看到素岚这个样子离开了,该是会心碎难过成什么样子?
她那一生,机关算尽,只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人,结果丈夫儿子女儿,却还是一个个的离她而去。
那个女人的一生——
都太孤独,太辛苦了。
很长的一个故事讲完,这一刻,宋楚兮的心里突然就莫名的有了片刻不合时宜的平静。
她扭头去看端木岐,“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母亲一生与人为善,但是现在,我和素岚的手上都不干净。我们杀了人,因果报应,现在有人苦心孤诣的想取我们的性命,我们似乎也没有理由叫屈抱怨的。”
“可是,你不准备追究庞生了?”端木岐抿抿唇。
“和他无关。”宋楚兮凄惶的笑了笑,“是廖家欠着庞景的,而且以素岚的心思,不管那人之前对她做过什么,她也不会计较的。”
毕竟——
那人是庞景的哥哥,是她深爱又辜负了的那人唯一的亲人了。
“我们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说这样的话,你许是会觉得虚伪矫情吧?”宋楚兮问道,说着也不等他回答,就又自顾说道:“素岚原是个开朗又大方的姑娘,从来就不知道忧愁烦恼。我十四岁上就去了军中历练,一直都是她陪在母亲的身边。我一直以为比起我来,她总算是要幸运一些的,不曾想,最后反倒是我害了她。可是不管她做过什么,也不管别人怎样看她,对我——她始终如一,还是我一奶同胞,一起长大的那个妹妹。”
亲人就是亲人,她就是护短,即使素岚曾经伤过人也害过人,但对她这个做姐姐的而言,她就是唯一的妹妹,无论做了什么事都可以被原谅被宽容的妹妹。
没有原则,也不需要理由。
宋楚兮眼中神色又一点一点变得冰冷刚毅了起来。
端木岐微微皱眉,“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宋楚兮耸耸肩,“我本来就有打算,现在——为了她,也不过就是旧恨上面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