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妡也果然不负所望,闻言,脸色忽而就是一沉。
“你在故意激我?”她问。
宋楚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程妡自幼就跟随齐国公在军中长大,那军营里就她一个女孩儿,从小就是被众星拱月捧着长大的,其实是真的没受过怎样的挫折,可是宋楚兮的话,却一再的试图打破她心里的平衡。
宋楚兮的态度也是轻狂傲慢,程妡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开口,就干脆冷笑着甩袖走到一旁,坦白道:“你说的对,如果我只是要择婿,根本就犯不着千里迢迢跑到这京城的是非之所里头来,而且宣王虽然身份贵重,但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皇上会应了我程家的请求,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人情,毕竟我父亲镇守西疆已经二十余年,如果能留我在京城里,他求之不得。”
说到这里,程妡明显也是不齿于皇帝的作为,唇角弯起一抹讽刺的笑。
宋楚兮也料到这桩婚事提出来应该是程家人的意思,因为如果不是程家的人上赶着,皇帝这样的居心,他们肯定要敬而远之的。
“所以呢?明知道你若留在京城就会变成皇上挟制齐国公的筹码,你还义无反顾的一头栽进来?”宋楚兮试探道。
程妡就又笑了,看着她,那神色之间很有些高深莫测的意思道:“那是因为我也有我的私心啊。”
宋楚兮一时不解,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程妡就又款步走到一边,慢慢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跟我说,我必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做一个人人艳羡称赞的大家闺秀,因为他有把握,皇帝陛下一定会将我聘给他最**爱的小儿子做皇子妃的。所以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爹娘对我的要求就分外严苛,强迫我学习许多的东西。我五岁那边的年节里,随我母亲回京省亲的时候见过他,那时候他正要策马出城,刚好我们的马车在城门外等候盘查。当时我坐在马车里,我母亲就指着他跟我说,那个人,会是我将来的夫婿。”
程妡说这些话的时候,唇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非常的宁静平和,甚至是将她眉宇间那种倨傲的神情打破,看上去反而多了几分少女的灵动。
她回转身来,又冲宋楚兮勾了下唇,忽而问道:“现在你能明白了吧?”
殷湛说过的,当时先帝是为他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他有心染指帝位,就打算替他定了齐国公府的婚事,只是他当时就一口回绝了,那件事之后也就没有再提。
立储一事毕竟是天大的事情,先帝那么深谋远虑的一个人,在那之前肯定不会将这个想法告诉给程家的人知道的,但是很显然,因为当时先帝对殷湛实在是太过**爱了,已经让程家人在揣度圣心的时候看出了端倪,从那个时候起就积极准备,准备做辅佐新君登基的股肱之臣了。
这一点,不说是宋楚兮,恐怕就连殷湛都是不知道的。
宋楚兮神色凝重的皱了眉头。
程妡就又继续说道:“也许你并不知道当初先帝对宣王的**爱到了何种地步,当时并不仅仅是我父亲,朝中起码半数以上的朝臣都相信他会是下一任君主的不二人选。我父亲从小就对我言传身教,让我相信我会是未来的宣王妃,当朝的皇后,而慢慢的,这也成了我的信念。”
程妡说着,忽而自嘲的笑了一声,长出一口气道:“可是两年之后,在我七岁的那一年,舒贵妃突然大去了,同时先帝更是匆忙的禅位给了当今的皇上,从那以后我父亲也就对那件事绝口不提了。那个时候,毕竟我还小,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横竖当时所有的一切也不过都是我父亲自己揣度圣意的自以为是,双方没有真的订立婚约,这也影响不到我什么。不过么,时至今日,我也蹉跎到了现在,既然他未娶,我未嫁,算下来,这也是一场难得的缘分不是?”
这个理由,看似牵强,却又分明是叫人找不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来的。
宋楚兮抿着唇角,一直沉默的听着。
程妡说完,就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重又含笑看向了她道:“近年来皇上的心事是越来越重了,我父亲久不回朝,做起事来也总是小心翼翼,我仔细的考虑过了,把我嫁回京城,这的确是个可以安抚资上的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我就答应了。”
可是这件事,却绝对不是程家答应下来就能作数的,毕竟——
殷湛的主,皇帝是做不了的。
宋楚兮已然是明白了过来,面目略显阴沉的一直抿唇不语。
程妡实际上一直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眸光隐晦的闪了闪,却又不甚在意的继续道:“因为宣王殿下最近这一年里一直都留在京城,我父亲觉得皇上可能是有意以后都让他常住在京城了,所以早在半年前就试着递了一道请婚的折子,却被皇上留中不发的给否了,可是就在上个月中,我们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的时候,他却又突然颁下密旨,说是答应了。”
说话间,她还是拿眼角的余光密切的注视着宋楚兮面上每一个微弱的表情的变化。
宋楚兮的心情不好,这一点迹象是显而易见的。
来京之前,程妡是刻意的打听过有关殷湛的一些事情的,关于他对宋家这位四秀格外殷勤的传言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所以她才非要亲自过来试探一下。
就宋楚兮目前的这个反应来看,外界的那些传言倒不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