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居益和沈重的座船,并没有登陆澎湖岛,而是在白沙岛外停泊,始终关注着俞咨皋攻击镇海港炮台的战斗。
借着居中传话名义的李旦,早就将荷兰人驻防澎湖的详情告知了沈重,而沈重特意制作了澎湖堪舆,就是希望南居益能做好长期消耗的准备,打消一战收复澎湖的念头。
可是南居益的兵略,还是率先攻击白沙岛,主力趁机越过海峡挺进澎湖海湾,直接挥师攻击妈宫澳,并抽出一部兵力南下风柜半岛,试图以一场酣快淋漓的战斗,笑话沈重的谨小慎微。好在还是对沈重描述的红木埕要塞心有余悸,便改变了直接进入马公湾的计划,而是改在无兵防守的澎湖湾登陆。
南居益和沈重,都对澎湖湾如同旅游一般的登陆没有兴趣,两人举着单筒望远镜看向白沙岛,始终关注着在海风和炮火中艰难跋涉的水师官兵。
当俞咨皋的水师逼近三里,镇海港炮台的火力克服了风力的影响,一轮轮炮弹越来越猛烈,也越来越准确。二十门火炮忽而齐射,忽而散射,飞溅起来的水浪离明军战船越来越近,终于开始陆续击中船头。
明军水师炮火,陆续从船头的小炮鸣响,将一个个炮弹白白浪费在大海上和陆地上。而荷兰人的火炮,装填有序,调整及时,发射迅速,准度极高,连连击毁明军的船头,将一艘艘靠近的战船打得摇摇晃晃,破碎不堪。
无论明军远近,荷兰人的火炮总能覆盖。小炮洞穿船板,将整个船头打烂,掀翻船首火炮,并撞击出一片木屑和残肢。重炮轰碎战船,将船头砸得稀烂后直接保持着斜度击碎船底,然后任由一艘艘战船裂开或下沉,随后便是漂流在海面上挣扎的士兵。
看到炮台火力太猛。俞咨皋终于改变了直线攻击的计划,而是指挥战船左右分开,向两侧避开炮台火力实施登陆。可是荷兰人也及时调整了火炮,火力始终追逐着明军的舰队。进行不间断而准确的覆盖打击。
南居益愕然道:“他们的火炮怎么这么准?”
沈重冷声道:“火炮标配,炮弹统一,定量火药可依据距离调整。炮台可左右旋转,炮管可变换角度,再加上事前配置好的子铳。以及训练有素的炮兵,便可以保持不间断、准度高的火力。这是现代火器的标准战法,我定边军为此,浪费了何下几十万两银子。”
南居益惊呼道:“你的炮兵也能做到?”
沈重冷笑道:“定边军老兵皆能做到,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都能做到,唯唯做不到的便是我朝军队。”
南居益叹道:“还是训练的问题,老夫回去当下一番功夫?”
沈重笑道:“南大人,训练是基础,可是钱和火器才是根本。将作监的火炮还是一门门制造,规格根本难以统一。如何做到火药定量定制?更不用说,制造和训练所需的饷银和消耗,那可是消耗巨大的窟窿,不是福建地方可以承担得起的。”
见南居益有些懊恼,沈重便火上浇油道:“白沙岛的镇海港炮台,面对的是季风猛烈的海洋,风速影响了荷兰人火炮的威力,否则俞总兵的战船早在四里外便遭到打击了。我定边军攻击马尼拉港,便是从五里外开始的对射,凭借着远超西班牙人的火力。才一举摧毁了三处炮台,打开了登陆马尼拉港的障碍,定边军水师为此伤损了八艘战舰。”
南居益苦笑道:“若是东海指挥,这一仗当怎么打?”
沈重冷声道:“若麾下是定边军。直接用炮船轮流压制摧毁,若是大人麾下的南方水师,则避开炮台射程四面登陆,然后挖掘沟壑层层推进,消耗近战再一举歼之!”
南居益摇头道:“孤悬海外,辎重难济。必折损士气,岂能久战?”
沈重鄙夷道:“火力不足,若欲强攻,便别心疼损失士卒。”
南居益仍是摇头,然后沉思道:“挖掘沟壑逼近城堡炮台,然后拼着伤损铺设火药,炸翻西夷如何。”
沈重噗嗤笑道:“战法没问题,先不说你麾下肯不肯挖沟,便是这海岛上的岩石便要耗力巨大,没两三个月完成不了。即便接近了敌人,您顶得住荷兰人的火枪吗?”
南居益毅然道:“那便硬战,老夫不信区区百余人,顶得住俞总兵的两千豪勇?”
沈重举起望远镜笑道:“我准备好了看同袍流血,大人既然如此执着,便和我拭目以待吧。”
荷兰人的火炮终于停止了,八艘明军战船的碎片散落成一片片浮萍,四百余明军士卒的幸存者和尸体,在起伏不定的大海上浮浮沉沉,哭嚎求救。而终于脱离了荷兰人火炮射程的明军,终于将破损的战船靠上了白沙岛的近海,便纷纷被将领驱使着跳入海中,向海滩陆地艰难行进。
南居益高兴地喝道:“好样的,上去了!”
沈重看着水中漂浮的人头,还有极远处黑压压一片举着兵器,在淹没胸口的海水中跋涉的士卒,冷冷说道:“仅仅正面突破,便损失了八艘船和四百人,果然是肯为国赴死的豪杰,只是若一开始便从四面登陆,这些人岂会白白死在大海?大人,您和俞总兵才是好样的!”
南居益怒道:“为国征战,岂能不损一毫,你定边军作战,难道一人不死吗?”
沈重摇摇头笑道:“低估敌人,高估自己,反正死的不是大人。”
座船再次启动,当南居益和沈重再次停船,从视角良好的方向观望白沙岛的时候,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