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用疑惑道:“伯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沈重肃然道:“你说孙学士去职,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纪用恍然点头,立即又惶恐不敢吱声,沈重便冷笑道:“我刚刚得知,朝廷对铁山供应不足,原以为是东林的手脚,如今方知魏公也插手了吧。”
不理纪用装聋作哑,沈重嘿然说道:“孙承宗筑城辽西。最怕的便是建奴西进,去年十月曾欲用兵宁锦,却为毛文龙所阻。如今毛帅伤亡惨重,朝廷供应又迟缓不足。魏公可是欲制约铁山北上,让建奴放手西进,好趁辽西失利逼孙承宗下野?”
纪用强笑道:“伯爷,您实在想多了。辽东饷银,皆是天子内帑所出。由孙学士亲自提调发放,魏公如何下得了手?”
沈重冷笑道:“山海关内外乃是孙承宗负责,登莱、天津却是朝廷直接拨付袁可立。魏忠贤不敢克扣孙承宗,却不会给袁可立的面子,想来光是物资打折扣不行,便又逼袁可立去职,好断了铁山的靠山。”
纪用低头不语,良久小声说道:“出得此门,奴婢不敢认账,伯爷所虑不虚。”
沈重叹道:“魏忠贤好手段。只可惜了边关大事,这也能拿来当攻敌的利器吗?”
纪用低头说道:“辽东事大,若非辽西难存,奴婢也要被牵连,绝不敢向伯爷吐露。老祖宗麾下诸党,为孙承宗去留谋划,利用毛帅对袁大人的意见,指使言官宋祯汉、宋师襄、方有度、庞尚廉连番弹劾,又发动廷议商讨裁撤东江镇,袁大人屡屡上疏争执。里外不是人,便心灰意冷辞官了。”
沈重冷笑道:“登莱去了袁可立,物资限制东江军,下一步便是坐等建奴攻伐宁锦了吧?”
纪用问道:“伯爷供奉。天子大半儿都给了孙阁老,一年下来辽西防线初成,又编练了十余万大军,难道还挡不了建奴的攻击。”
沈重冷哼道:“守城尚可,野战无能,旦使围点打援。孙承宗必败无疑。魏公倒是对我深信不疑,却拿我的判断对付起了孙承宗。”
纪用低头苦笑道:“奴婢虽报以万一,却也知鞑子蛮横难敌,若是孙阁老因败受到弹劾,怕是难安其位,所以奴婢才问伯爷,若是奴婢监军辽西,当如何处事?奴婢虽贪恋功劳,又是废人,可自幼也在内书房学得大义,不敢舍命报国,却也不敢误了天子国家。”
沈重想了想,说道:“辽西虽然兵多,可不仅不堪战,而且分散太广,攻之不得,守之不足。鞑子若是围困城池,不救则失城,救之则失军,唯一之计便是足辎重,集重兵,依仗城池火炮固守,坐视鞑子粮尽兵疲而去,再从容恢复。”
纪用高兴道:“奴婢曾奉皇命出山海关探查,伯爷教导的确贴合实际,倒是和右参政袁崇焕大人同样见解。”
听到纪用说及袁崇焕,沈重不由双眉一扬,满怀希冀地笑道:“若有机会,倒要会会公公所言的袁崇焕。”
纪用大喜道:“若是有一天,伯爷和定边军能执掌辽西军务,那可是我朝大幸,必可横扫辽西,恢复辽东。届时奴婢愿附尾翼,追随伯爷立下这泼天大功。”
沈重摇头笑道:“我不是文人,恐怕难以如愿,到时候再说吧。公公回去,除了我不赴京之外,还请告诉天子和魏公,守住山海关,撑住东江军,这是我的底限,否则我只好再次入京,搅乱朝野局势了。”
纪用将沈重送出房门,双方寒暄告辞,沈重便回定边军军营。
熊兆珪笑道:“四方宾客,除了马总兵,三面都刺,东海应对得可还妥当?”
沈重笑道:“玉阶心知肚明,袁可立为东江军,纪用和汪文言哪里是来找我,只是做给对方看的,都把咱们当成了朝争的工具。”
熊兆珪笑道:“朝堂水深火热,南洋烽烟四起,东海准备如何?”
沈重傲然一笑,朝熊兆珪笑道:“趁他们无力难顾,我领兵横扫交趾诸国,玉阶会同马成,利用朝廷大军、李旦、葡萄牙人,威逼利诱荷兰人入住台南,然后一举擒之,和巴达维亚摊牌。”
熊兆珪笑道:“然后借重南大人,软硬兼施逼南方海商出海,直接与巴达维亚通商。”
沈重笑道:“中原、台湾、吕宋,就差渤尼,等完成了全部中转港口,便可直达巴达维亚。”
熊兆珪笑道:“巴达维亚和马六甲呢?”
沈重笑道:“一步步来,咱们的水师不仅船只士卒缺编,而且远洋海战不足,我朝的商人还未走出中原,咱们还需要他们帮着维持销路,还是先统一了南洋再说吧。”
当夜打发马成款待纪用,自己却陪着袁可立、南居益、汪文言喝了一宿的酒,只谈南洋交趾,一句不愿涉及朝争。汪文言无奈,袁可立苦笑,唯有南居益兴奋不已。
“东海,交趾诸国可是南藩,你如此肆意欺辱,朝野可放不过你。”
见袁可立又要一副君臣纲常、上国藩属的仁义说教,沈重便连忙拦住,得意笑道:“礼卿先生百年之后,袁氏产业归谁?”
袁可立愕然道:“自然归之子孙。”
沈重坏笑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袁公因何不将产业归之四方?”
袁可立苦笑道:“圣人之道,亦难敌私爱之心啊。”
沈重哈哈笑道:“先顾其家后顾大家,先顾其国后顾天下,古今如此,天下皆同,何以先生却为藩国不平?”
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