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艘六百料福船,刚刚进入交趾外海,便有两艘战舰高速逼近,只瞧桅杆上飘扬的骷髅旗,便知必是匪号天地会的四海舰队。
两艘战舰并行靠拢,间隔三里左右相夹,一边用内侧火炮威慑,一边发旗语命令落帆。当三艘福船开始减速,便放下了舟船靠拢,载着四五个士卒准备登船进行检查。
南居益笑道:“定边军倒是和沈东海一个德性,防御森严滴水不漏,这么远就布下了戒备。若非咱们悬挂了朝廷的日月旗,想来必是先开炮后夺船,根本不给咱们反抗逃跑的机会。”
袁可立没好气道:“旗帜弄得跟招魂幡似得,好好的定边军越来越像匪寇,归他还是闻名天下的才子。嘿嘿,天地会,四海旗,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是他沈东海和定边军,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南居益吩咐麾下应付即将登船的定边军,然后回头对袁可立笑道:“你既然不喜,何必非要吃苦受罪来交趾见他,还逼着老夫放下政务陪你?若是耽误了福建的公事,就请礼卿上疏天子替老夫顶罪。”
袁可立笑道:“沈小子在铁山指挥上松了口,老夫对孙稚绳好歹有了交代,如今又无职一身轻,自然要看看南思受堂堂封疆大吏,因何被那无赖小子三言两语,便甘愿俯首为其奔走。”
南居益哈哈一笑,摇头叹道:“还不是老夫自作自受?本想倚老卖老、仗势欺人,用吴知府相要挟,逼他让老夫白用水师炮船和台湾基地。谁知道这小子蔫坏,一边用金山银海晃花了老夫的眼睛,一边用西夷的战力打醒了老夫的昏聩,还给老夫画了一个复兴我朝的大饼。”
袁可立挪揄道:“结果你这封疆名臣,过了耳顺之年的老朽,便乖乖给个毛头小子打起了下手。”
南居益笑道:“你若不信,为何要来交趾?”
袁可立敛去嬉笑的神情,郑重对南居益问道:“思守真动了心思么?”
南居益苦笑道:“不瞒礼卿。老夫的确信了。此子虽然年幼,而且越来越混账,可若放下偏执细思其行,便知此子见识高绝。手腕高超,实乃多智如妖的天才。老夫忆古思今,千年之下,竟不知孰可以比肩?”
袁可立点点头,一边沉思一边说道:“此子的射雕。老夫详细看了几遍,若抛开那些胡说八道的故事,萨尔浒之战便是一篇实实在在的辽东兵略。除了提醒辽东,更将我朝兵制弱点剖析地明明白白,可惜未被朝廷重视。”
南居益点头笑道:“还有红楼,世人皆沉醉于大观园之中,又有几人能看懂东海之心。土地兼并,豪门垄断,塞外走私,海外贸易。田赋商税,地方舞弊,官商勾结,天下种种,尽在红楼一梦。礼卿,当时此子还未满十五啊。”
袁可立笑道:“还是有人看懂了,至少万历天子便看懂了,否则岂有十五岁的辽东监军?”
南居益赞道:“两千孤骑横扫赫图阿拉,三万弱旅坚守辽阳,功成而退布局铁山。战辽右逐辽南肆虐辽沈,再加上临危受命三路奇兵,吞辽右上辽南复辽沈,力退建奴辽西大军。沈东海三战辽东。遂有我朝第一帅,赫赫定边军。”
袁可立叹道:“奉承三代天子,以军功得圣心,以金银固圣意,以美色邀圣宠,内结后妃内官。外拢重臣封疆。扶阉党以压东林,控海贸以收诸党,挑动朝争左右逢源,殖民海外利在中原,竟生生给自己弄了个迂阔从容、进退自如的境地,简直就是个恨之爱之又离不得的混账。在朝野也是大杀四方、所向披靡。其才惊艳,其人低劣,其心难测,其志恢弘,老夫不知道应该替天下贺之,还是替天下悲之。”
南居益哈哈大笑,指着袁可立笑道:“礼卿之言,乃赞焉乃贬焉?”
袁可立苦笑道:“深不可测,既喜且畏,吾亦不知矣。”
南居益笑道:“既然不知将来,不如只重当前。从铁山至台湾,供奉内帑不下一千万两白银,光是去年至今,定边军在沿海采买就已经高达七百万两。若老夫帮着他屈服经营南洋的海商,恐怕还能反哺中原千万两白银以上。一边是力撑朝廷消耗,一边是拉动南方商贸,只凭此举就不枉老夫给他打下手。”
袁可立点点头,摇头叹道:“这便是变向收取商税,也就是沈东海和定边军,你我却难以做到。若是你我主张,恐怕不等天子降罪,光是弹劾的奏疏便能淹了内阁。可是沈东海不要爵位官职,领着定边军下海为盗,一副杀人要命、断人财路的嘴脸,这些豪门奸商反而没了主意。”
南居益笑道:“他们贪婪无度,依仗权势和银子,上下其手,官商勾结,垄断兼并,榨取国力,盘剥小民,也该有沈东海这样的人收拾收拾他们才好。如今四海旗遍布东海,银子到了台湾,一半儿回到朝廷手中,一半儿流入江南工坊,不仅遏制了增加税赋,而且支撑了南方商业,还打造了我朝强大的水师舰队,正是一举三得啊。”
见袁可立默默点头,南居益笑道:“想比这些,老夫更感兴趣的便是台湾、吕宋,还有即将落入东海魔掌的交趾诸国。若是我朝商贾果然能殖民海外,以番外提供原料,以成品赚足银子,降低我朝土地获利和民生价格,我朝百姓丰衣足食便非空想。”
袁可立摇头道:“交趾非是台湾和吕宋,岂是那么好打的。自秦汉之后,交趾自立为国,中原强大则恭顺,中原颓废则蚕食,广西地方和百姓屡经死难。蒙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