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听得直翻眼皮,不信道:“你倒是真把人家好好一个少年说成了个怪物,我却是不信。”
孙隆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自是毫无义气地如同后世狗仔队一般开始出卖沈重,先将平日所见沈重偷香屡屡不能得逞反遭打击,尤其是和袁山雪的那一夜悲情说了,再把沈重为了报复大柱栓子而逼人学骑马的事情也讲了,最后为了表示自己忠于天子,自是不能隐瞒沈重面对万历和郑娘娘的赏赐时两副面孔的小人之举。而且为了取信于人,中间没少添油加醋、恶意丑化。
最后还添了把柴火说道:“晚上回宫报信的曹化淳告诉我,因为不忿天子将他有意安排在国子监对面,就逼着曹化淳买了两大坛子酒,说是要一坛子洗手,一坛子泡脚,安置的时候还逼着给沈家班全体上下,都换了绸缎衣服被褥,这就是他为人小气、睚眦必报的证明。”
郑娘娘听得花枝乱颤,捂嘴大笑不止,万历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郑贵妃说道:“他胡闹,你也胡闹,哪里就值得赏赐了他五千两银子,你们也是,就眼睁睁地瞧着他糟蹋银两不理,都是一群败家的。”
郑贵妃笑道:“人家不是夸赞你至情至性,乃非俗人了么。再说您一个九五之尊,自己躲在后面瞧热闹,把一个小孩子推出去替您遮风挡雨,人家再没点怨气还成。我倒是觉得这孩子是个真性情不作假的,爽快直接。就冲着对我比您好,就不许你治罪他,国家大事我不管,您要是欺负他我就不依。”
万历无奈地撇嘴不理,郑贵妃笑着问道:“孙隆,他如此胡闹却是为何?”
孙隆摇头回道:“奴婢也是不知,倒是有一次喝酒,沈重半醉之下,对着奴婢胡咧咧什么人生寂寞得无聊,无聊的寂寞之类的话,奴婢事后细想,恐怕是酒后真言。”
崔文升插话道:“这话有什么深意不成?”
孙隆没好气地说道:“就是吃饱撑得没事儿干,可劲儿地折腾。”
一席话说得万历和郑贵妃都是大笑不止。
万历笑罢,肃然问道:“从他南京的应变来看,竟是以兵法入纷争,锁敌、布局、借势、分派、调控、合力、直至一举致人死地,看来不是原本想象的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这辽东倒是能派上用场。只是这北京的先手,朕还看不明白,如今他让你造谣自污已经成功,倒是引得朝野纷纷关注,可有了南京的教训,想必他们不会大意,那小子会如何翻盘呢。”
孙隆摇摇头,说道:“回皇爷的话,奴婢也不知,只知道此人可怕,那些人怕是讨不了好。”
万历不解,说道:“你还有如此见识,快说出来给朕听听。”
孙隆笑道:“奴婢认为,沈重与世无争,以本心入世,无欲无求,纵情游戏红尘,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因为无欲无求,则无胜负之心,因无胜负之心,则立不败之地,进退自如,因为随心所欲,则行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因行事毫无顾忌,则防不胜防。这样的人,与之为友,则如沐春风,亲切有趣;与之为敌,则如水中捞月,无从下手,又如跗骨之蛆,不将死敌人绝不罢手。”
万历点头默然同意,郑娘娘却是听不懂,问道:“显摆你进过内书房么,说人话。”
孙隆只好苦笑道:“此次若不是皇爷故意以沈重为饵,逼他入局引起动荡,使他不得不与天下官员文人相争,否则以沈重的才华风度,定可知交满天下,声名望四海,实在是位闻之则叹、见之则亲、相交则喜,离之不舍的佳友。可一旦与之为敌,他不顾忌胜败,不顾忌钱财,不顾忌官职,不顾忌声名,不顾忌生死,让人无从下手。他又是天下皆知的人物,不能用下三滥的手段,不能用权势明着欺压,就是赢了也要防着他一次次卷土重来,若是输了,凭那小子要么不做,做就做绝的性子,也许就万劫不复,再难翻身,和那个李济世和周世安一样。”
郑贵妃笑道:“让你这么一说,他岂不是打不死的妖怪了。”孙隆笑道:“对文人雅士来说,他就是打不死的。对官员世族来说,现在也难压死他,毕竟有万岁护着。”
郑贵妃说道:“你主子哪里是护着他,是要利用人家才拉拉偏架,若是有一天不在意了,岂不是要倒霉。”说完风情万种、狠狠地瞥了一眼万历,万历只好摇头苦笑。
孙隆也是笑道:“奴婢有次与他和陈奉喝酒,也劝过他,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小心日后没了护佑,人家以权势压他,看他怎么办。”
郑贵妃问道:“他可有办法,快说,就凭他如今的境地,我可是十分担心他的日后。”
孙隆笑道:“他说跑,打不过跑路不丢人,孙子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奴婢接着问他,跑不了怎么办?”
郑贵妃急道:“是啊,若是当官的要对付一个老百姓,直接抓人蛮横断案,如何走得脱。”
孙隆笑道:“奴婢也是这么问他,他却说当官的都没有好东西,找人挖他阴私,就是没有也要牵强附会弄出些阴私,曝光后煽动民意让他难以安稳,或是与自己谈条件脱身,或是鼓动清流弹劾让朝廷厌之罢之。”
郑娘娘问道:“若是仍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