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语苦笑道:“在我醒来的那一刻,心情真的异常复杂,即便那只是一个梦,可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真实的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一般。爹爹一直对我不管不问,便是难得见上一面也是冷脸相对,可是那一刻,爹爹冲进房中将女儿抱在怀中,女儿突然就想到了那场梦中,在最后的火海之中,爹爹不顾一切的冲进火中,将女儿压在身下想要护住女儿时的画面,女儿就总觉得,即便从前您对我再差,我也无法恨您了。也因为那感觉太过真实,想起梦中皓之死在荷花池中,小小的人儿被池水泡得发胀,心就觉得一阵阵的刺疼。我本是为防万一才赶去了荷园,却不想真的见到皓之在池中挣扎的一幕,如果那一切都只是个梦,那那些与梦中重叠的真实又当如何解释?”
“难道你对丞相的不满也因为那场梦?”方剑璋觉得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种匪夷所思的神展开。
方笑语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方剑璋,问出了一个让人心惊的问题。她问:“爹爹,如果丞相与皇上之中只能选择一人效忠,您会选择哪个?”
方剑璋直接被这问题呛着了,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方笑语,不明白自己这个女儿为什么会问出这样敏感的问题。
而同时最为惊讶的就该属那暗中偷听的两人。
“老爷,这……”一人不停的拿眼神询问另一人,而另一人目光深邃悠远,看着方笑语的方向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最终摇了摇头。
“笑语,你这是……”方剑璋被方笑语的问题问懵了。
“爹爹,女儿知道您为人忠义。为了丞相大恩,您可以为他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若是有一日,丞相他有了别的心思,与皇上背道而驰,您会选择忠于哪一个?是报恩?还是忠君?”方笑语的神色异常的坚定。
“你这孩子就知道胡说,丞相如何会行那大逆不道之事。”方剑璋犹自不信。
“只是如果。”方笑语并不愿将这个话题揭过,道:“爹爹,女儿希望您能诚实的回答女儿,这个答案对于女儿来说十分重要。”
方剑璋看着女儿倔强的神色,最终只能叹口气道:“爹是大承的将军,保家卫国是爹的责任,就算丞相对爹有恩,爹可以拼死以报,可若当真有一日丞相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爹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做那乱臣贼子!”
方剑璋回答的异常坚定。说到底方剑璋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当年科考,他怀着忠君报国的心,希望能用一身过人的学识一展抱负。只可惜,他遭遇了科场舞弊,又被好友出卖,险些身死。之后弃笔从戎,杀敌从不手软,到了今日做到了将军,镇守北燕,俨然成了大承保护神一样的角色。对此,方剑璋一直是骄傲的。
他的回答没有一丝敷衍。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丞相的恩情固然重要,但若是这恩情与家国天下相比,一切就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古代的人有时候远比现代人单纯的多。他们对于国家的忠诚是一出生就被印刻在骨子里的。一旦效忠,宁死不悔。
方笑语松了口气。那偷看之人也松了口气。
“真好。能听到爹爹的回答真好。若是爹爹一心要报效丞相,恐怕女儿就该想想如何带着皓之脱离方家了。”方笑语语气带了几分轻松。
可方剑璋的神色却越发凝重,道:“莫非,你的梦中丞相真的……”
“在梦中,女儿看到了当年科场舞弊的真相。”方笑语似乎有些同情的看着自家老爹。
“真相?是什么?”方剑璋简直都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当年科场舞弊一事的幕后主使便是丞相。爹爹当年不小心撞破了一些秘密便遭到追杀,丞相之所以现身相救,是因为他知道您知道的秘密并不会牵扯出他来,他早就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替死鬼。而丞相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来布局,自导自演救过无数像您这样的郁郁不得志之人,而后以恩人的姿态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指点他们的去路。这些人未必就真能用得上,但若真有朝一日,这些人或许便会成为关键所在。至今为止,朝堂上下,包括军中,早已遍布了唯他马首是瞻之人。”方笑语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在描述着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她知道这么说出来未必会有人相信,可是她也准备了后招,只是还不到使用的时候而已。
“为父还是不相信丞相会是此种人。若是他真有不轨之心,又如何能瞒过其他人?用人终须你情我愿,那些郁郁不得志之人便是如为父这般不愿背君叛国,丞相又如何能成事?”方剑璋现在就是明显的在为梅苍云找借口了。
“爹爹,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是个忠君爱国之人。”方笑语背对着那偷听之人,嘴角勾起了微不可察的笑容。
方剑璋无话可说。确实,他不能以自己的思想与行为去规范每一个人。所以同样都是打娘胎里生出来的纯洁如白纸的婴儿,在成长的过程中却会被渲染上五颜六色不同的色彩。
是黑是白只存乎一念之间,可就是这一念,纠缠着的却是一个人一生最为重要的转折点。
可是,即便明白这些,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的梦境一说太过玄幻了,即使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但依旧觉得玄的不似真实。
这样的理由,真的能让那个人相信吗?
可是,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那从前发生的一切就真的都是巧合那样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