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写的?”族长太太尚在惊诧中,凌太太已然开了口:“不是你写的,那是谁?”
霍玉鸣是凌太太的客人。这两天发生的事里,秦楚青可是帮了不少忙。别的不说,单就让霍玉鸣服软,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若是没她在,那位少爷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去。
凌太太对秦楚青很有好感,加上爱女凌嫣儿和她很是投缘,凌太太下意识就接了秦楚青的话茬。
族长太太拍了拍凌太太的手,看了眼老太太,示意她顾忌着些,又与秦楚青道:“不是你写的也好。我先前就说了,你身子不好,若再劳累,怕是麻烦。”
两人竟是显而易见地同时站在了秦楚青那一边。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纸张用力甩到地上。
纸张纷飞,慢慢飘落。
秦楚青定定地望着它们,抿着唇不发一言。
老太太眉目不动,似是泰然而坐。
石妈妈伺候老太太几十年,看出她已动了怒,忙愤然说道:“八姑娘这样做,竟是在糊弄老太太不成!”
“此话怎讲?”
“昨夜你院里书房的灯亮了一个晚上不是?”
“竟有此事?”秦楚青诧异道:“哪个不长心的,居然忘记把书房的灯吹熄。忒得浪费。”
石妈妈看出老太太怒火更盛,心下冷笑,说得愈发畅快,“昨日里你分明答应了会亲手为老太太抄写经文!”
“石妈妈听错了罢。我说的,分明是会让你们满意,并未说会亲自去写。”
她微微侧首,指向散了一地的纸张,平静地道:“先前没说这些不是我亲手所写时,你们不是都很满意么?我既是做到了,又怎会有‘糊弄’一说?!”
石妈妈听闻,呆了一瞬。
——昨儿八姑娘,好像真的是那么说的……
她虽未答秦楚青的话,但从她这片刻的迟疑中,众人已然知晓,秦楚青所言非虚。
老太太自然也看了出来。
她恼石妈妈办事不利,但更恨的,还是那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丫头。
把佛珠串揪得死紧,老太太声音平稳地质问道:“你既不愿动手,大可直接说明。为何还要弄虚作假来搞出这许多事来!”
“我这样做,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么?”秦楚青浅笑着道:“昨儿下午老太太让石妈妈去我那里,说老太太要我抄写经文,还说今早就要。我最近身子不好,昨日出去一趟,更是疲累。”
她顿了顿,见几位太太都点了头,又道:“若是要按时完成此事,只能连夜赶出,我是撑不住的。当时我便将此讲明,可老太太要得急,又点明只喜欢我的簪花小楷,非我不可。若我不做,好似就成了这天底下至不孝之人。我实在没了法子,才出此下策,寻人帮忙写了一份。”
“一派胡言!我怎么会逼自家孩子!”老太太已然气得脸色铁青。
“那就是石妈妈传话传错了。”秦楚青说道:“昨儿她来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个。当时声音不小,周围丫鬟婆子都在院里做活儿,许是有十个八个的听到了也说不定。不如叫来问问?”
石妈妈便笑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是八姑娘身边的,她们怎么说,还不是姑娘你一句话的事儿?”
秦楚青沉吟着,说道:“依着你的意思,我会怂恿身边人做伪证了?”
“正是!”石妈妈昂首挺胸,凛然说道:“就算那些人说的与姑娘完全一致,那也是全然不可信的!”
秦楚青一言不发,只抬眸看了她一眼。
旁的太太们却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望向石妈妈的时候,目光中满是不屑和鄙夷。
石妈妈觑着她们的表情细想了半晌没明白。不经意间听到两三句话,方才醒悟过来。
这时凌嫣儿已经按捺不住,当先低声说道:“一个婆子而已,竟敢质疑主家嫡女。”
凌太太听见了,没有责怪女儿,反倒赞赏地点了下头,与秦楚青道:“阿青太心善。这种事情,无需叫了人来对质。主子说话,下人好生听着就是,哪有辩驳的份儿!”
石妈妈作威作福惯了。以往的时候,欺负八姑娘,八姑娘也只忍气吞声着。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方才在旁人面前,居然忘了形,没有刻意收敛!
老太太最爱惜脸面。
听闻石妈妈被指责,她望过去的目光中,就带了几分不赞同和审视。
石妈妈慌张地朝老太太望了一眼,又恶狠狠地盯着秦楚青,“此时说的,分明是八姑娘糊弄长辈一事。何必牵扯其他!”
秦楚青拿过茶盏,垂眸撇了撇茶末,唇角轻勾,笑道:“左右老太太并不是非要我的字不可,但凡是写得好的簪花小楷,都是欢喜的。那我又何必拖着病体做这劳心劳力之事呢。”
“你亲手所书,是代表了你一番孝心。旁人写的怎能作数!”
“即便是孝心,也要被看得上才行。最起码,写了那么多年,换一个坦诚相对总是可以的。”
不待秦楚青开口,凌嫣儿接了石妈妈话茬,说道:“先前老太太肯定地说每日都要看阿青抄写的经文,又说对阿青的字迹十分了解,可到头来,却并非如此。不说日日都看,但凡隔段时间多瞧几次,多年下来,字迹总不会认错。如此状况,足见阿青许久以来的努力并未起到任何成效,老太太根本就不屑一顾、没怎么看过那些东西。不是吗?”
她字字如刀,割得老太太的胸中和脸上都直冒火。
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