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来,陈毓第一次赖床了。
许是因为虚元对陈毓的不喜,在船上的这些时日,小七并不敢如平日里那般和陈毓亲近,除非是在甲板上,不然一般不会单独和陈毓在一起,至于闯进陈毓的住室,自然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也让陈毓心虚之意,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来至西昌府。除了偶然几次碰面,两人再没有在一起过。
直到要下船了,陈毓才察觉到古怪——
虚元道长这些日子太安静了吧?还有小七,好像每一次碰见他,因着自己的缘故,虽总是匆匆避开,可这会儿仔细想来,小七好像都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想要率先举步下船的脚就有些踌躇,只是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啊。终于还是转身,往虚元的船舱而去。待推开舱门,却是大吃一惊。实在是船舱里的气味当真难闻的紧,再放眼地上,更是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怕不有几十个之多。
这么多酒,可不要喝出事来。
忙快步上前,扶起酒气冲天整个人都瘫在冰冷地上的虚元:
“道长——”
却根本无人回应,虚元明显已是醉死了的。
一阵脚步声随即响起,陈毓抬头看去,却是小七,正红着眼睛站在舱门处,怔了片刻,终是上前一步,探手帮着去搀虚元:
“师父,你这又是何苦。”
陈毓已是手一用力就把虚元抱起来,低声道:
“你去让人准备醒酒汤,这里就交给我吧。”
“不用。”小七摇了摇头,回身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黄澄澄的水出来。
陈毓明白这应该就是解酒的东西,接过来小心的喂虚元喝下。
许是醉的太沉了,虚元根本连嘴都不知道张了,陈毓只得捏紧他的下颌,好容易把水送了进去。
那水的效果果然好,不过片刻,虚元便睁开眼来,却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剧烈的呛咳起来,小七忙拿起一个痰盂递了过去,虚元转头朝里,吐了几口,又极快的把痰盂置于床下。
陈毓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大,却是方才虚元动作虽快,陈毓还是瞧见了他袖口上的那丝血渍——
虚元竟是吐血了。
再仔细一瞧虚元蜡黄的面容,即便陈毓这样不懂医的人,也能看出怕是有些不好。小七虽是强自装作不知,扶着虚元的手却已是在微微颤抖。
“无事。”虚元摆了摆手,勉强坐起身形,“你们出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道长别急着起身,”陈毓蹙眉道,“我已让人熬了粥,道长好歹用点。”
顿了顿还是道,“便是看在小七面上,道长也该爱惜自己身体才是。”
却也暗暗诧异,实在是平常瞧着道长性子虽是怪些,也是个洒脱的性子,自来是有恩报恩,有仇的话也绝不手软,到底是什么事,竟让道长愁成这个样子。
怪不得这些日子不经常见小七,道长这样,身为唯一弟子的小七不定怎样难过呢。偏是自己因为不能说的原因,还一直躲着他……
虚元疲倦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陈毓和小七只得退了下去。只是刚出得门来,小七的眼泪便下来了。
拜师这么久,小七能体会到师父对自己的全力爱护之意,说成当做自己亲生女儿一般,一点儿也不为过。
可眼下,看到师父受苦,自己却是无能为力,小七心里自是不好受之极。
陈毓在一旁默默陪着,到得小七平静下来,倒了杯水递过去,缓缓道:
“西昌府不是道长的故乡吗?道长何至于此?还是道长的儿子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说不好,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小七摇了摇头,神情明显有些复杂:
“师父的儿子好好的……”
甚至下月初六,就是那个未见面的师兄沈胤大喜的日子,娶得更是沈胤最心爱的姑娘,这般圆满人生,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就只是,沈胤的圆满人生里,并没有师父的存在。
“你说道长的俗家姓氏是沈?”陈毓心里一动。来之前特意对西昌府的形势下足了功夫的,听说西昌府最出名的豪门右族就是沈王两家。
尤其是沈家,更是因为家中杏林高手辈出,便是京城太医院,也多有圣手出自沈家门下,声势之隆更是在一般世家之上。
连带的沈家现任家主沈木,在西昌府的地位也非同一般,听说就是历任郡守面前,沈家家主也都是有一席之位的。
再联系虚元道长神乎其神的医技,陈毓已然有八成把握,道长应该和沈家有关。
小七点头:“不错。”
犹豫了下又道:
“其实,沈家现任家主沈木正是我师父嫡亲的弟弟。”
说道嫡亲两字,语气却是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人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最经不起考验的也是人心。即便是嫡亲的兄弟又如何,名利面前,也都要退居三舍。
就比如,师父。
虚元道长的俗家名字叫沈乔,乃是沈氏家族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还是板上钉钉的沈家下一任家主。
——
家资豪富,生为嫡长,又最爱着一袭红袍骑一匹白马驰骋于西昌府长街之上,那般倜傥风姿令得多少闺阁女子为之倾倒。
更有甚者,年纪虽小,医药之术之精便已强过历代先祖,外人都说,沈家怕是会在沈乔手里走到新一个前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就在这样的赞叹和羡慕中,二十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