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须陀笑呵呵走了进来,“我见你的灯还亮着,所以就进来看看。”
张铉请张须陀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茶,笑问道:“好久没有见大帅了,大帅最近在忙什么?”
“刚刚履职,事情特别多,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人事调动,什么官员评价之类,很多人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叫我怎么评价?很烦心,也没意思,就这么混日子吧!”
说到这,张须陀又笑问道:“我听尉迟说,你今天去相亲了,怎么样?”
张铉脸上微微一热,笑骂道:“那个家伙,再三交代他别说出来,他还是说了。”
“这个你别怪他,元鼎,这是好事,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成家,你也知道,你家里已没有亲人,说不定还需要我出面去求亲呢!”
张须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应该告诉我,然后我和你一起去。”
张铉摇了摇头,“也幸亏大帅没去,否则——”
张铉没有再说下去,张须陀当然明白张铉的意思,其实他也是从尉迟恭那里得到暗示,张铉去卢家似乎碰了个钉子,卢家犯了世家的通病,婉拒了张铉的求亲。
对于这种世家的通病,张须陀更是体会极深,他本人就是因为出身贫寒,才在门阀世家主宰的朝廷内郁郁不得志,直到天下大乱,他才有了出头的机会。
张须陀沉吟一下道:“前两天裴相国和我谈了一下,似乎裴家想和你结亲,但你并不是很情愿,有这回事吧!”
“确实有这回事。”
张铉苦笑一声道:“婚姻这种事情确实很奇怪,自己想要的得不到,主动上门的却未必是自己想要的,有时候我自己都很糊涂,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婚姻。”
“但你和裴公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密切吗?为什么不能进一步呢?”
张铉沉默片刻说:“我和裴公关系是一回事,和大帅的交情又是另一回事,我可以坦率地告诉大帅。裴家是希望我成为他们的家将,他们觉得还不能完全控制我,所以还要绑上一门婚姻,婚姻虽然也是政治交易。但前提是要有诚意,目前为止,我看不到裴家的诚意。”
张铉说得很清楚了,他和裴矩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他不想成为裴家的附庸家将。不想被裴家控制,事实上他也不想被任何人控制,这是他的底线,而裴矩就是想突破这条底线,他当然不能接受。
张须陀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们这些地方将领始终逃不过朝廷的控制,裴家在朝廷权力中心占据了两个位置,可见其家族之强,我只希望我的部将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当初如果朝廷有人肯帮我说说话,我也不会被剥夺军权,在京城养老了,元鼎,说到底还是我们自身背景太弱。”
张须陀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张铉,他们现在还没有强硬的资本,不能得罪朝廷中裴家这种权贵,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妥协,比如联姻,这才会在朝廷中有真正的靠山。不至于步他的后尘。
张须陀当然是一片好心,但他假设的前提是隋王朝还有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寿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裴矩这种权贵为靠山确实是明智之举。
但张铉知道隋王朝的时间已经不多。它对地方的控制只剩下两年时间,为了这两年的安全而付出联姻代价并不合算。
况且他的根基在山东半岛一带,就算考虑政治联姻也应该选择山东士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渤海高氏、赵郡李氏或者范阳卢氏都是理想的选择。
河东裴氏只是并州士族,或许适合在并州起兵的李渊、刘武周之流,但并不太适合自己。这才是张铉婉拒裴氏联姻的根本原因,他考虑得比张须陀更深更远,而选择卢氏,多多少少也有一点这方面的考虑。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对张须陀说,张铉笑了笑便岔开了话题,“其实我倒觉得圣上不会真的让大帅在京城养老,一定还会让大帅参与平定乱匪,形势比人强,有些事情由不得圣上,就算大帅不会回青州,也会在其他地方参与平乱,如中原、关陇、江南、并州等地。”
张须陀也笑道:“鱼俱罗也给我说了类似的话,我也期待能够再领兵出征,我宁愿在战死沙场,也不愿被困死在府邸高墙内。”
张须陀其实是受裴矩的委托,来问一问张铉联姻的意向,但现在看来,张铉确实是暂时不想和裴家联姻,他也不再多问, 起身笑道:“时间已经不早,你早点休息吧!”
张铉把张须陀送出了院门,他回到自己房中,他知道张须陀实际上是受裴矩之托来试探自己的态度,张铉也知道他拒绝裴家的联姻要求会影响他和裴矩的关系。
本来他只想和裴矩保持一种比较单纯的互相利用关系,但裴矩却想将这种关系进一步深化,这就打破了他们之前的默契,给他们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
张须陀在某种程度上提醒了张铉,他确实不能把所有的安全筹码都压在裴家身上,在虞世基身上已经分摊出去一部分,他还得考虑再找一人。
......
次日天刚亮,张铉便来到了燕王府,上次韩新告诉他,燕王一般早出晚归,只有早上或者晚上才能在燕王府遇到他。
尽管裴矩告诉他,现在的燕王已经不是以前的燕王,但张铉还是觉得不管是出于礼节还是旧日情分,他都应该主动去拜见杨倓,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难以挽回的裂痕。
而且张铉也隐隐觉得,裴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