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爷不长眼,天公就不作美。农忙时一滴雨都不下,现在颗粒无收,快入冬了,河南的秋雨,一场接着一场。马车缓缓驶入一处偏僻的小村庄。穿着蓑衣的赶车夫抬起头,露出稚嫩的脸庞。少年对着车内说道:“你等等,我去找找人家。”
他跳下车,刚走几步,又转身回来,将马车拉到一棵树边上,系好缰绳,又说道:“马系好了,不会乱跑,你别怕。”对于车里边的那个人,少年真的是呵护地就差拿香炉供着了。
“恩。”车内传来一个声音。很轻,但听了让少年很有力量。
这个声音,足以让少年郎开心一阵子。这是今天她对他说得第一句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少年郎就每天开始期盼起车内的那个女孩子,对他说第一句话。
有时候,大抵就是“我饿了、我想方便”之类的,但也令少年郎激动好一会儿。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犯花痴了,他摇了摇头,甩干脸上挂着的雨水,朝村内走去。
少年郎步入村子。东村的庄稼汉这时候都已经闲了下来,坐在自己院子内,倚靠这门框抽着旱烟,这烟,大抵是山上土生土长的土烟,过过嘴瘾,卖都卖不出好价钱。妇人们雨天也没啥活可以干,坐在院子里,将湿哒哒的麻搓了又搓。看到一个陌生人走进村子,顿时警惕起来。
他刻意避开那些不善的眼神,轻叩了几下一户还算宽敞的院门。里边传来低沉的沙哑声,然而那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开嗓了一般。
“福贵!是福贵回来了吗?快!快进来!门没锁。”
少年郎有些犹豫,犹豫是不是要进去。但最后,还是走了进去。院落很大,少年瞧了瞧,收拾得很干净,地上竟然还铺了平滑的地砖,看来以前也是户富裕之家。少年郎摘下头上的斗笠。正是那罗一飞。
“福贵啊!快进来。大爹眼睛瞎了,看不见了。唉,一年没消息了,你高中没?进来。让大爹摸摸你!”声音有些颤抖。
罗一飞缓缓走进屋子,看到里边的装饰,不像是个穷苦人家。不知道为何沦落到这等地步。他一眼扫过去,看到太师椅上坐着个老头,手中的拐杖点在地上。似乎只听到一个脚步声,便道:“福贵啊,二郎呢?二郎还在外边吗?”
“老人家。你认错人了。”罗一飞道,“我不是福贵。”他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老头,似乎是真的看不见。“老人家,你就一个人住吗?”
老头没有听罗一飞说的话,整个身子慢慢垮了下来,靠在椅背上,呢喃自语道:“不是福贵回来了啊。不是福贵。”他叹了口气,“一年了。还没音讯。”他的手不断地拍着大腿,有些丧气。
“老人家?”罗一飞侧过身子,看着老头的眼睛,轻声喊道。
“你有什么事吗?”
罗一飞张望了片刻,道:“我和舍妹二人,途经此地,天色不早,便想在此留宿一宿,不知道老人家可否行个方便?”
“随便吧。若是不行小老儿这里脏,后头有间空房。自个儿收拾一下,能凑活睡。”老头似乎沉浸在悲伤之中,不喜说话。屋内静悄悄的,只有雨点打在屋瓦上的滴答声。
罗一飞眉头舒展。笑着感谢道:“那边多谢老人家了。”他赶紧跑出去,将村口的马车牵过来。他送马车边上抽出一把黄纸伞,撑开来,道:“王……王絮儿,出来啦。今晚就在这边住下,等雨停了。咱在走。”
王絮儿带着头纱,走出马车。罗一飞赶紧伸出手搀了一把,将她引下车。黄纸伞被他举在王絮儿的头上,忽然意识到自己穿着蓑衣,瞬着滴下来的水,都落在了一边王絮儿的衣服上,赶紧道:“衣服要淋湿了,你自己拿着伞。”
“哦。”王絮儿接过伞,跟在罗一飞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堂屋前,罗一飞脱了蓑衣,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提着个篮子,从门口走进来。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走进看,是一对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稍稍放松了警惕。
“哦,大娘。我们是借宿的。”
中年妇女点点头,道:“哦,那我等会儿帮你们收拾下。”她走进去,将篮子放在桌子上,端出一碗饭菜,道:“叔公,吃饭了。”
两人看着中年妇人服侍完老人,帮他洗好脸,然后扶进屋子。她收拾好碗筷,道:“你们跟我来。”
妇人帮着收拾干净一件空置的屋子,里边一张床很精美。一盏油灯点起来,屋子里敞亮了。罗一飞站在一边。
“能问一下,福贵是谁吗?”
妇人收拾床被的手停顿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是叔公说的吧?”
“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一直在念道着这个名字。”
妇人回过头,道:“是他的儿子。算起来,也是我的一个大表哥了。年纪才不到二十岁,去年到京城赶考,今年我家那个去县学问消息,结果一个很看好福贵的老爷告诉他,福贵缺考,没有参加科举。后来就杳无音讯了。这些事我们都瞒着叔公,怕他知道了难过,就这么整日干等着。都一年了,叔公的眼睛本来就不好,时常流泪痛苦,眼睛也瞎了。好好的一个家,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本来还有点底子,也被一次赤脚贼抢了个精光,唉,都是命啊。”
妇人收拾好被褥,道:“你们就凑合着在这里睡吧。”
“多谢大娘了。”罗一飞走过去,道:“絮儿,钱。”
“哦。”王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