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跟随赵云前往投奔公孙瓒的义从,个个俱是身强体健之辈,一行人白日行军,夜傍宿营扎马,速度亦是极快。
郭嘉也同他们一样,纵马疾行,也不曾拖慢了队伍,只不过,每每夜晚驻兵扎营时,他却是第一个用罢晚膳,缓步回帐的,第二天早上,又像个无事人一般,上马赶路。
赵云看在眼里,心思却是转了一路。
直到听到两个吏兵在刷锅时说:“这山路,颠得老子的腰都快断了。”
另一人捅了他一肘子,笑道:“你也不瞧瞧,人家一先生,还不照样天天和咱们一样颠簸,你这还虎背熊腰的,嚎什么呢?”
“不过,我看着先生今晚好像没怎么吃饭啊。”
“嗯,昨日就没吃多少。”
郭嘉和徐路住在一个帐篷,赵云唤门时,里面传来的鼻鼾声像是和他打着招呼。
因着帐篷里已经熄了灯,赵云不敢胡乱闯入,便在帐门外道:“奉孝,可是睡了?”
赵云等了一会儿,见帐内没有回音,便打算离开,不想身后的帐篷内慢慢亮起了灯光。
赵云回头,见着郭嘉草草裹着件狐裘,掀着帐门,站在门内。
帐内幽幽的烛火,勾勒出他的轮廓,却照不清他的眉眼。
“子龙,可是有事?且进帐再言,可好?”
赵云知这人畏寒,此际夜冷风寒,他是怎的也不愿呆在这外头的。当下便随了郭嘉进帐,右侧支着一张木榻,榻上一人,睡得正酣,阵阵的鼾声便是从徐路鼻中发出的。
赵云道:“点了灯,可是会吵醒他?”
帐中的火盆也不知灭了多久,赵云看着郭嘉把一床被子也裹到了身上:“不会,他睡得实沉,想是打雷都唤不醒他。”郭嘉说罢,一抹浅笑衍在唇角,“子龙此时过来,可有要事?”
“哦,无事。”赵云道,目光却停留在了他的笑容上,他忽而想起一句话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1]。
赵云四下一转,见火盆里的干柴都烧尽了:“云去取些柴火来。”
“子龙。”郭嘉唤住他道。
赵云脚下步子一滞,少顷,转过身来,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酒:“方才问军医要来的,舒筋活血。”
郭嘉亦是一怔,片刻后,欣然接过:“子龙有心了。”
之后几天的行程,赵云刻意放慢了速度,还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徐路。
徐路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哦,好像是有这么瓶药酒,先生有在用啊。赵哥,难道你没闻到这几日,先生身上总有淡淡的药味吗?”
赵云自然是没有闻到,他哪会像徐路这般,天天窝在郭嘉的身边啊。
不过,这一天,赵云还是逮到了找他说话的机会,因为他们就快到蓟县了。
郭嘉坐在火盆前,一双手搁在火盆的上方,竟是几近透明的苍白。
“子龙想问什么呢?”
其实,在来之前,赵云对这个问题,也是想了很久,他想问什么?
问公孙瓒其人?这都已经到了蓟县城门下了,这时再问,难道要在城门口勒转马头吗?
问入了蓟县之后,公孙瓒会如何对待他们这群投诚的人?
赵云苦思冥想了许久,终是让他想出了个原由。
“奉孝,为何会愿意随云北上?”
浅笑停在了嘴角,郭嘉一直胸有成竹地等着赵云来问他,公孙瓒如何。却不曾想到,他开口索问的人。
竟是变成了自己。
为何?为何愿意……随他……
“我……”郭嘉发现自己竟是一时词穷,又或者,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当怎样开口,我已重生一世,而你……你的气息,却早在上一世,便烫贴入了我的魂魄,只因那一场在赤壁燃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只因我的那一缕残魂,早已与你相遇……
子龙,我寻觅两世,此生,却是为你而来……
郭嘉低着头,细碎的羽睫,轻轻地打着颤,如蝶翼一般,勾勒起一弯暗影。
“奉孝?”赵云惑然唤他。
却见他蓦然咳嗽起来,一下一下,咳得脸颊都生起了红晕。
赵云忙是倒了水过来:“怎的一下子咳得这么厉害?”
郭嘉接过茶杯,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差点连手中的杯子都打了,赵云只得重新接回,右手犹豫了半晌,还是落在了他的背上,轻轻拍着这人的脊背。
郭嘉就着他手中的杯子,喝了几口,这才慢慢缓了过来,推开人道:“子龙,嘉略感不适,可否容我先歇息会儿?”
赵云的手被他推拒了,停在半空,而郭嘉那堪堪的一抬眸,赵云却仿佛在瞬间跌宕进了他的眼眸,一潭深渊,他越沉越深。
“好,那云不打扰奉孝休息了。”
退出了营帐的赵云,拂袖而立,此时斜阳渐落,晚霞彤云,灼灼地印上他的面容,织起了他的一丝迷惘。
赵云终于带着一众义从吏兵赶到了蓟县。在城门口表明了来意,碰上正在城门巡查的柳远,是让赵云先带上几个人和他入县。
赵云望向郭嘉,刚要张口点他,就瞧见这人朝他微微摇了摇了头。
赵云虽是不解,却还是略过了他,点了几人之后,便随柳远去见公孙瓒了。
等在城门口的徐路,眨着眼睛,问郭嘉:“先生,刚才赵哥明明想让你也一起进去,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郭嘉打量蓟县,回忆起前一世,自打从袁绍军营出来之后,停停走走了六年,却是记得这蓟县也曾来过,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