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穿了一件玄色曲裾袍,外头披了暗色的裘衣,望着天地交汇处,一点一点绽开的红云。
与马超定下的时辰,已过了三刻,仍是不见他的踪影。
赵云走了过来,蹙眉道:“很少见奉孝穿黑色衣裳。”
郭嘉问他:“不好么?”
“不好。”蓦然,赵云伸手揽过他的腰间,“太瘦了。”
腰间忽然被制,郭嘉一个激灵,滚烫着脸颊,推开他道:“孟起还未赶回来。”
赵云耳语道:“他回来了,已在城外。”
“回来了?那东西呢?”
“交给韩将军了。”
今日,张横穿着得格外精神,只要斩了马腾,匈奴军入了长安城,那余下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张横一脚刚跨出大门。
兵戈声乍响,一众士兵将他团团围住,为首那人,却是韩遂。
“张横,你诬蔑马将军,要挟校尉,勾结匈奴,企图引外族入侵长安,以上种种,你可认罪?”
“韩遂!你血口喷人!”
刑场外,郭嘉远远望着,那些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从来不曾弄明白过,这砍头,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掉颗脑袋,喷一腔热血。
被绑在行刑台上的那人,披头散发,一身血污,萎靡在地,刀斧手环抱砍刀站在一侧。
“行刑!”
钟繇一声断喝。
然而,与之同时响起,全然掩住了他声音的,是从长安城外,骤然发出的,震天动地的喊杀。
匈奴大军,从天而降,出现在了长安城外。
一颗血淋林的人头滚落,却无人再去望上一眼。
只因,从刑场四周涌入的叛军,竟是罔顾围观众人的性命,胡乱冲杀过来。
“钟繇,单于大军已兵临城下,劝尔等还是开城投降吧。”
马玩一身军戎,瞥见张横的那颗人头,哂笑道:“某早就说过,计若不成,搭上的还不是自己的命。哪有真家伙来得痛快!”
说完,刀光霍霍一闪。
“众军听令,将一干人等,给某统统斩了!”
长安城何时有过这等惨烈!
城外匈奴汹涌攻城,冲锋号角,响自莽莽草原,一路吹袭而来,直吹得人人闻风丧胆。城墙飘摇,散落满地狼藉。
长安城内,叛军手起刀落,戮得满城血腥。
马玩一刀斩下:“钟繇,长安自今日起,改旗易帜!”
“当!”
韩遂一杆长戟,拦下马玩。
“背族弃姓者,人神共愤!”
马玩狂笑:“韩遂,张横的那颗头颅,就由我替他报仇吧,哈哈!”
随即,提刀战上韩遂。
韩遂何来惧意,嘴角衍过一抹冷笑,从围捕张横开始,他便知晓。
长安……已无恙。
张横被羁在堂上,两旁尽是甲胄威严。
钟繇身边却是一个黑衣男子,侧身而立,一张脸,尽数掩入了帽中。
钟繇叱问道:“张横,你可还有何话好说!”
“分明是马寿成与呼厨泉暗中来往,钟校尉,人证物证,当日你可是验得明明白白,便是韩将军也一同指认。”
“我说马将军勾结匈奴,不过是因为你们要个人证,与其旁人难以受控,不如我来当这个人证,反悔起来,也更是简单了。”
韩遂将一叠信函砸在马玩的面前,“呼厨泉的字,你应当还认得吧?若是不记得了,那这个落款之人,你总该熟悉吧,若再是不识,那便把你的将印取出,对上一对,可好?”
张横望着韩遂扔出的信函,这些确是自己和单于的往来,可是……这些不该都在呼厨泉那里吗?
他和马玩,欲借呼厨泉之力,暗中筹谋长安,进而掠夺整个西北,而此间最大阻力,不过西凉马腾。
照着马玩之意,有匈奴的兵力,还畏惧何事。
可张横不同意,他要兵不血刃,斩了马腾,要凉州最大的劲敌,败在自己的智谋之下。
明明,马腾就要被押上刑场,斩首了啊!
明明,他的计策就要成功了啊!
他怎能甘心!功亏一篑!他不认命!
“钟繇,你不顾你妻儿性命了么?”
钟繇一颤:“便是满门俱亡,我也不能诬蔑忠良。”
“忠良?此时此地,个个俱是裂地为王之辈!何来忠良一说!哈哈哈!”张横已近癫狂,“我若是死了,那便要你的妻儿陪葬!”
“阿爹!”门外,银铃般的喊声,只见一女娃被赵云抱在怀中,冲着钟繇不停地挥手,赵云身边那位,正是钟繇的正室。
不会的……不可能!
一次错,满盘落索。
张横的最后一步错棋,终致他全盘奔溃!
赵云带郭嘉出门时,马腾已换回一身铠甲,一杆长//枪在握,熠熠生辉。
马腾抱拳:“多谢。”
多谢救命之恩。
奔波数日,郭嘉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此时却强打着精神,郑重其事的还了一礼。
“将军,余下之事,便交托将军了。”
“好!”
长安城,硝烟漫。
西北,至此一同卷入天下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