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郭嘉沿路北上,道上,烟尘滚滚。
随行的吏兵问:“先生,我们是先往哪处?”
“襄阳。”郭嘉道。
“先生,襄阳守将可是曹仁?”。
“是。”
大雨滂沱,日日行军,皆在雨中疾驰,那些吏兵皮糙肉厚倒也还好,却是苦了郭嘉,每日衣衫尽湿,再经夜风一吹,更是难受。
吏兵得了赵云的叮咛,要将人照顾好,只是毕竟有殊别,无法照顾周全。
“先生,你无事吧?”
“无事。”郭嘉不愿拖慢速度,硬是与他们接连赶路。
襄阳城阙,已在近前。
“什么人!”
众兵团团围住的一群人,竟是曹军。可再仔细看去,竟是残颓得厉害,有些人连兵器都没拿,个个萎靡,见了郭嘉他们,慌忙扑倒在地,口中喊着。
“愿降,愿降。”
郭嘉令人将他们捆了,近前询道:“襄阳发生何事了?你说明白了,我便允你一条生路。”
“好好好。”
曹仁南袭,从襄阳发兵,欲夺江陵,关羽奉命镇守荆州,又岂能坐看曹军入荆。遂领兵北上,战襄阳,困樊城。
逼得曹仁不得不退守樊城,求援曹操。
汉水涨水之际,于禁率七军前来,欲解樊城之困,孰料,关羽竟然引汉水淹于禁大军,生擒于禁,斩庞德。
而这些人便是从大水中逃生出来的残兵。
郭嘉裹着蓑衣,可仍然抵不住雨水的滚落,顺着肌肤淌下,夹带着入秋的凉意。郭嘉紧锁着眉头,辨识远处的襄阳城。
当年,他从这里走,如今又再重临,却不知这襄阳,又是一番怎样光景。
“去上庸,找张燕将军,让他出兵……”
副将不明:“先生,关将军既然大胜,定会乘势追击,此刻寻飞燕将军,会否不太妥当?”
郭嘉自顾自道:“我若是曹操,又岂会孤注一掷地比拼云长。于禁虽败,但樊城仍然未破。”
“先生?”
“快去!让他即刻赶往荆山。”
关羽大胜,威名更往日。可随行的吏兵却瞧见这几日里,郭嘉对着那张荆州地图,整宿整宿未睡。
襄樊、江陵、还有益州……
一步一步,宛如他人摆下的棋局,等着他们慢慢踏进。
“先生!”吏兵匆忙来报,“先生,江陵出事了。”
江陵急报,周瑜亲率水师,过沔阳,直往江陵奔去。
“先生!”又一人,慌乱滚来,“先生,曹操已派徐晃率部南下,援救樊城。”
“先生,咱们是不是要先回江陵?”
江陵……子龙在那里……
是要应对周瑜么?
樊城……却是关羽……
对手,是曹操。
郭嘉按上眉眼,迟迟,涩然说:“往樊城。”
这年夏尽秋起,雨水久久未歇。
乌云笼罩着整座樊城,暗无天日下,是震耳欲聋的凌厉喊杀。
城墙下,关羽大军俨如天上暗云,卷向樊城。
青龙偃月提在手中,关羽扬刀,指向城头:“曹子孝,你可敢出城与某一战!”
擒于禁,斩庞德,本可一鼓作气拿下樊城,谁知曹仁居然守城不出,任凭关羽如何叫阵,如何以言语激将,曹仁皆是不为所动。
反倒是关羽,暴雨之下,甚难攻城。
每战一场,便要折损无数士兵。
“曹子孝!有你这般胆小鼠辈,实再辱没了曹军之威名。”
关羽将偃月刀展开,拨开从天而降的箭矢,赤兔马在雨中飞驰近城。
城楼上,曹仁不言不语,冷面无情。
有身边人说:“将军,关云长如此辱骂将军,传于三军中,却是有损将军颜面。”
那一人一马,战场上,左右拼杀,但是鹅车攻不进城门,他再如何,也是徒劳。
“取我弓箭来。”曹仁突然道。
乱军中,箭指那人,铁镞上,是幽冷的寒光。
“呯。”
弓声响,箭离弦。
曹仁道:“独逞匹夫之勇,又有何用。”
话语方落,城上城下,皆见关羽骤然翻身落马。
关羽中箭,臂上创口一日比一日腐烂,全凭其一股心气高傲,不言丝毫痛楚。
郭嘉便是在这时找到关羽的。
“奉孝怎的来了此处?”原是面若枣红,可眼前这人,如今却是面泛苍白。
“云长受伤了?”郭嘉一眼瞧见他臂上包着一圈帛布。
关羽不屑道:“小伤,不碍事。”
郭嘉坐下说:“云长不该如此莽撞。”
“奉孝此话何意?”关羽凤目敛起,望着他道,“曹仁来犯,如今某替大哥打下襄樊,震慑曹吴,又有何错?”
郭嘉远途而来,这会儿连身上的湿衣都来不及换,便急急赶来见他。
“云长,听嘉一言,即刻拔营回江陵。”
“奉孝,樊城几已到手,你要我此时撤军,岂不是前功尽弃?不行。”
郭嘉扶额:“即便让你攻下樊城又何如!若是失了江陵,我军在荆州,便要被东吴一截为二,前后不能照应,还要这樊城作甚!”
关羽见他呼吸促得很,脸上又是殷红,却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
“奉孝一路辛苦,不如先行歇息,此事改日再议。”
说罢,便要起身,却听郭嘉叹了一声:“云长……信我一言……回江陵。”
关羽的脚步停在帐门口,略略一滞,随即甩步出了帐子。
郭嘉到底还是累了,迷迷糊糊地睡至半夜,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