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辛苦,哄完了孩子们,阿花挑灯夜战,洋洋洒洒书写了五份状纸,她对于祁王朝的律法不熟悉,只能多准备几份针对点不同的诉状,等着明日见到马师爷再做定夺。
没错,她应对钱千金的方法,就是想要反被动为主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状告穆柯恼羞成怒伤人,我便告你目的不纯,抱着栽赃陷害的阴暗心理来的清水县城,要不然,为何你一个堂堂的千金大小姐,被退婚后不在家老老实实呆着,非得找上门来,还一定要单独与被关禁闭的穆柯面谈?
更可疑的,是在这样一个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钱家小姐竟然要求撤掉穆府的护卫与小厮,只让自己的丫鬟婆子守门,才有机会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出恶意伤人案……
马师爷这一宿儿也没怎么睡着觉儿,跟穆县令和请来的状师并知心的几个捕头夜谈了许久,天蒙蒙亮,便洗一把脸又奔着冯家而来。
好在这一次,冯大壮充分珍惜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机会,吃饱喝足酣睡,根本不理会大清早的拍门声。
还是翠花睡觉没心没肺没任务,听到动静就跳下床开门去,阿花打着哈欠抱起孩子,准备强行喂奶,结果,无人捧场,俩娃儿睡得天昏地暗,嘴巴都不肯张开。
那就没办法了,这时节天气炎热,提前挤出奶来也搁不住。
“阿花姐姐,您忘记了咱可以做冰了?”红枣笑吟吟的提醒忙昏了头的主子:“您挤完奶就自去忙,我在家看孩子做冰,翠花摆摊儿卖冰,我们都商量好了。”
“嘿嘿。”阿花傻笑一声:“就没见过比你俩还喜欢做买卖挣钱的,今儿不歇一天?”
何止不歇一天?当阿花志得意满从县衙大堂走出,拥挤的衙门口,最受欢迎的一个摊位上,就是眉开眼笑的红枣。
“嘻嘻,阿花姐姐忙完了?这不是阿杏嫂子跟李大娘非跟我抢孩子照看。我闲着也是闲着,家外的摊子上有翠花,我思谋着今儿这边人多……”。
最主要还可以跟旧日的小姐妹见个面聊聊天儿,红枣身后的一个丫头。手脚利索的跟着搅拌冰粥给客人加糖,穿戴的正是县衙后院粗使丫头的衣裳。
马师爷还在身后紧跟,阿花对红枣摆手:“别忘了酬谢你的小姐妹……”。
今儿那位专业的状师很是风光了一把,经过了足足两个时辰与阿花沟通之后,那小子自信满满的上堂。诉状还是阿花那一份,讲说起来却比“半瓶子醋”的阿花强得多。
剑走偏锋,却立见时效。
咬牙切齿、胸有成竹,自认本次就可以把穆柯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钱千金,果然再次当众上堂,连躺卧的软兜都弃之不用,仅凭两个丫鬟搀扶着,坐在大堂正中。
千金被仇恨扭曲了的五官,见到神色憔悴布衣散发的穆柯公子,更加狰狞可怕。
“为何不给这厮带上枷锁跟手镣脚镣?莫非。是穆县令买通县衙上上下下……哦,不对不对,这里本身就是穆县令掌管的清水县衙,连买通都用不着……”。
面对黑着脸端坐正堂的知府大人,钱千金上演了一出骄横跋扈的好戏,让因为避嫌站在一角的穆县令,心中大悔不已。
早知道这位邻县千金如此恶劣品性,怎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许夫人擅自给柯儿定亲?万一真的孩子妥协了,把这样的活祖宗娶进家门,那——以后的日子也舒坦不了!
眼泪巴差的县令夫人。这会儿躲在屏风后,也是生恨自己不能吃其肉饮其血,这个恶女!把柯儿害的这般惨了,还不肯罢休……
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冷声道:“疑犯尚未定罪,案情有待查实,自然不可妄上枷锁,莫非,你邻县县衙审案,都是不经问罪即刻上枷戴镣整治人犯的?”
钱县令脑门子上立刻见了汗。“咕咚”跪倒在地,连呼:“下官不敢!邻县绝无此事。”
大堂外的观众顿时喧嚣起来:“看看!邻县县令千金小姐那个威风劲儿,这是想嫁给咱们穆少爷不成,专程跟爹娘来清水欺负咱来了……”。
“就是就是!穆县令在咱们清水县城可没少做好事儿,穆柯公子也是个仁善义气的,断不会做出伤害女人的事情,她们肯定是诬告!”
“是诬告!哪有没成亲的小姐跑到人家家里来找说法儿,还闹着钻进人家屋里去的道理?我看啊,这里面有猫腻儿!”
舆论导向很重要,被激怒了的清水县百姓,自然是偏向着自家县令这边的。
有了这几句话做基础,人群前列一个瘦瘦的男子对身边抱拳拱手,然后大踏步迈入大堂。
“清水县状师宋炳英,有状纸呈上,状告邻县钱千金小姐,对于被穆柯退亲心存愤恨,遂与其父母商议,带数名衙差与丫鬟婆子到清水县衙寻衅生事,看到穆柯公子被其父禁闭小书房,遂生歹计,不顾女儿家应守的妇道闺誉,强行驱逐清水衙差小厮,只留自己的亲信堵住门口,进小书房与穆柯公子争执摔打,然后利用地面上尖锐的碎冰块儿,用力躺倒,造成被人从后背刺伤的假象,再与其父母反口诬告穆柯公子故意伤人……”。
堂上堂下,堂里堂外,霎时间鸦雀无声,个个瞠目结舌,嘴巴大张。
只有憔悴着的穆柯公子,突兀的抬起头来,迅速扭向刚刚状师出列的地方。
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男装脑后束髻,却没办法把额前刘海儿和两腮齐发全部梳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