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壮没有给马车上辕,兄妹二人漫步在黑夜的街头,很安静。
路过敞着院门的黄婆子家,甚至听到了那个擅长说东家道西家的妇人谈起了阿花的名字。
“我就是算过了,甭管冯婆子怎么唬弄,她家阿花也不可能等嫁出去再怀孩子,一准儿是生了俩私孩子……”。
大壮扭头小心的看看妹子,还好,阿花很冷静的样子,没啥激动和难过的端倪。
本来,也没什么值得激动和难过的,没人抓住证据,在家里瞎说几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长舌的妇人而已,并没有多么恶毒的心思,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阿花带着俩孩子高调儿回娘家,这样的思想准备早做好了。
“哥,你也别在意,叫我嫂子也甭跟别人置气,咱们把自家的日子往更好处过,这些闲言碎语自然就散尽了。”
陈阿杏昨儿个还在胡同里跟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媳妇抓挠了起来,就因为那小媳妇说起阿花的口气不顺耳,这个嫂子对小姑子是真心维护的,阿花心里明白。
大壮也明白,挺挺腰板儿豪迈的说道:“阿花你甭管这些,我这两年也挣了些银子,成亲后咱爹娘就交给阿杏管着了,现在铁蛋还小,我们没啥大花用,阿杏说了,你随时需要就随时拿去,一定要给自己谋划一个好日子。”
这一刻,阿花那颗稍稍淡薄的心,再一次厚重了起来,温温热热的血液涌动,她的呼吸也有些凝滞。
她没有家人的帮助扶持也可以独立生活的很好,她没有完整的婚姻也可以把孩子们养大,所以,一直以来,对于到底要不要义无反顾与穆柯走上婚姻的殿堂,她其实始终不是那么热切。
是自尊心作祟也好,是天生的对男人保持了一份警惕心也好,阿花必须得承认,她真的还没有尽全力。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她的婚姻,不仅仅是自己的,还包括她的父母兄嫂姥娘姥爷等一应亲人……
她本来下决心来面见穆县令,是想着保持一种高傲淡定的姿态,给穷途末路的县令大人指条明道,然后啥都不说,让县令大人自己凭良心去对待他们的婚事。
但是现在,阿花的主意改了。
高傲淡定的面纱忒麻烦,不要也罢。
到县衙后院找齐小柯子跟韩军医,又神神秘秘的安排个小厮到马师爷家里拽人过来,一切思谋妥当,才施施然正式拜见穆县令夫妇。
韩军医这段时间都闲出病来了,若不是小柯子硬拽着恳求还得给做个见证,肯定早早的回了州府。
听阿花说就在今夜能差不多定下婚事,韩军医摩拳擦掌,把胡子都梳的溜光水滑。
小柯子疲乏的眼睛里也熠熠生辉,他没问阿花想到了什么法子,他憋闷的也太久了,正好下晌儿县令爹已经表示了辞官的意思,大清河也不需要再划拉了,谈谈婚事,也算个合适的时机。
客厅里坐下了各怀心事的众人,冯大壮脸色最为局促,端茶杯的手微微的有些不稳定,但是,他控制住了情绪,注意力完全放在妹子身上。
穆县令是场中最疲惫的一个,连日来在大清河岸边蹲守,一次一次的失望打击到绝望,再到终于想清楚了辞官了事,他换上了家常便服,沧桑的犹如最普通的农家老汉。
柴夫人本来不想出来见客人的,尤其是自己根本看不上眼的阿花兄妹,她的心里也在承受着煎熬,晚饭时穆县令把自己的决断跟她交代过了,对于未来的渺茫不可知,让她那副习惯了的贵妇人姿势都打了折扣。
小柯子坚持让父母出来跟阿花大壮当面沟通,除了相信阿花,同时也按照最早的计划,把那把磨钝了的铁刀片塞入衣袖。
他是个男人,不能让女人冲在最前面,所以,客厅中最先表明态度的,是穆柯。
“爹,娘,上次答应的我跟阿花的婚事,可以定下来日子了吧?”
韩军医早就心急如焚了,立刻接口:“是啊,年前老夫听穆县令应允了婚事,等这杯喜酒可时间太久了。”
这就是说,婚事无可抵赖,有人证。
然而那时候,明明是因为二儿子伤重垂危不得不答应婚事的权宜之计。
穆县令夫妇对看,眼睛里晃动着的都是不明确的肯定或者否定。
子嗣上有碍的问题,自己即将辞官的问题……
可是穆柯还有自己的前程啊,三月里接下外委把总的职务,那就是一名年轻的从八品官。
柴夫人知道穆县令的脾气,断断不会在韩军医面前亲口承认自己要出尔反尔,所以,选择了挡在丈夫身前。
多年做官夫人,自然知道怎么把拒绝说的婉转漂亮。
“嗯——咳咳,本来嘛,柯儿的婚事嘛,定下了就定下了,可是——这不是——我家老爷的官儿眼看着都要做不了了,这会儿也实在是没心情,我们也不愿意耽误了冯氏的前程,柯儿明儿起可能就不再是县令公子了,哎……”。
配合着柴夫人渐渐有些接近哽咽的声调儿,穆县令灰白的脑袋垂下去,义父落魄的样子。
这个理由比较新颖,这个调调儿还很凄怆,脑袋一根筋的冯大壮甚至跟着凄怆了一番,小柯子跟韩军医的眼珠子也给说大了,原本预料中的强硬态度没摆上台面,那,还要不要按照预料中的后续动作?
冰凉凉的铁刀片滑到手心,小柯子梗着脖子决定还是得破釜沉舟……
阿花的眼角扫到了穆柯的动作,倏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