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确实得算奇迹,就山下这种温度,蜷缩在土洞里阎王也不会放过吧?除非——这小乞丐还有其他取暖的法子。
地上那团脏兮兮的黑布团伸展了一下,还不错,四肢依然健全……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这个小乞丐的怀抱里,一只黑棕色的狸花猫,伸了个懒腰,随即弓起后背,嘴巴微张,“呜——”,低弱的威胁声响起。
小乞丐的眼白也显露出来,更衬得脸上的肤色脏污,就跟用臭烘烘的河塘淤泥涂抹了三层又晒干渗透了似的。
狸花猫与两只金钱豹对峙,小乞丐与冯大壮对视。
抓着斧头急欲行凶的男子,尴尬的不要不要的,自家可不是欺男霸女横行无忌的纨绔少爷,刚才真心是误会有老虎之类的野物潜伏在此,万万不会对人类举斧头放萌宠……
“你——是哑巴?”大壮同学没得到回应更加羞愧,直觉上自己身上的毛皮大氅都着了火似的:“我不是坏人——我是想说,天寒地冻的,你住在土洞子里不安全,要不——你去南山村找户人家?好歹能避避风头。”
小乞丐的眼白亮了一亮,浑身的警戒气息也收敛了些,蜷坐的姿势没变,脑袋,却摇了一摇。
这是拒绝进村子里寻找庇护的意思?
“可是你呆在这儿,一定会冻死的!”
冯大壮是个善良的娃儿,尤其是看到眼前的小乞丐黑不溜秋瑟瑟发抖,一头仅剩巴掌长的乱发打着结儿缠着疙瘩,狼狈的没有了人样子,这心里就酸楚的直抽抽。
祁王朝讲究“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能轻易削剪伤害,阿花的齐刘海儿还被他狠狠瞪了几眼呢,眼前这小乞丐,是被谁给祸祸的全部剪短了?
可怜啊,还是个小哑巴……
冯大壮的好心,令小乞丐再次抬起眼皮端详了一眼,手脚依然没敢有任何动作。
换你左右被两只金钱豹恶狠狠的盯着,你也不敢动啊!
“算啦算啦,你这样——收拾收拾跟我走吧,我家在山上,我娘跟妹子在家,你正好跟我做个伴儿。”
傻男人顺口一说,又越想越觉得合适,现在山上食物足够吃,自己腰包里的银子铜板儿也鼓鼓的,不差钱儿,做做好事又何妨?
“小金小钱,快快,找点吃的喂喂大猫,小兄弟,你饿不饿?吃饱肚子咱好上路。”
这就算替人家做了决定?
小乞丐的眼白忽明忽暗,很明显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她到底是跟人走呢?还是——走呢?
不过,当一张还带着体温的荠菜饼子从天而降,这思想——不斗争了也罢。
小金小钱的豹粮,是不加盐的熏肉干,丢到那只狸花猫的眼巴前儿,立刻被猫爪子死死摁住,“喵呜——”一声。
一人一猫,迅速统一了意见,在各自狼吞虎咽的几近翻白眼之后,小乞丐爬回土洞子,拽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棉袄,和两个浑僵僵的小包袱,便破釜沉舟般的跟在了冯大壮身后。
棉袄裹住小乞丐的多半个身子,大猫伶俐的一扑一钻,占据了小乞丐的心脏位置,从棉袄的领口处探出个小脑袋。
冯大壮看的稀奇,忍不住“嘿嘿”傻笑,扭头跟小乞丐搭讪:“你这猫,挺通人气儿的……”。
狸花猫睥睨了这个傻大个一眼,倏忽一闪,脑袋不见了,整个身子全部藏在黑棉袄下。
小乞丐的眼白又是一闪,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
“你不是哑巴?太好啦!我就说嘛,想给自己找个伴儿,找个哑巴可忒闷了,你不知道,我家里就一个娘一个妹子,成天在一块儿说什么生孩子啊做衣裳啊,我都插不进去话儿,咱们是大老爷儿们,得说些打猎啦砍柴啦做买卖啦的大事儿才靠谱儿不是?”
“以后就好啦,咱哥儿俩一块儿带着豹子和野猪钻山沟子,山上的野物可多了,哥儿在这儿挖了可多的陷阱,隔几天转一圈儿,就没放过空……”。
冯大壮化身“话痨儿”,果然,说着话赶路,便不觉的辛苦,尽管身边这人是个闷葫芦,只会“嗯”的答复。
因着这条上山的道儿走熟了,又有金钱豹伴驾,冯大壮不忌讳天色昏暗,还越走越带劲儿呢!
只不过,瘦小伶仃的小乞丐可吃不消这般漫长的行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就跟即将垂危的病人似的。
“喏,小兄弟,你举着火把坐到车上去,我推着你。”
黑暗里,放开了绳套的小金小钱依然一左一右警惕的跟随着,大猫在怀抱里安睡,身后一个高个子的强壮男人步子沉稳,一只火把燃烧的炽烈,明亮,又温暖。
还有更温暖的东西,那件拉风的玄狐皮大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披在了小乞丐的身上,后背处,着了火似的。
“热,我这儿活动的都出汗了,你忍一忍,别睡着,就要到家了……”。
她咬着嘴唇不答话,只是更加紧紧紧紧的抓住了火把的木棍,向前方举着。
人活一辈子,总要遇到几道坎儿,遇到几个不着调儿的亲戚,但是就像今天这样,也一定会遇到几个善良热情的陌生人,在关键的时刻,毫不犹豫的伸出手……
前方,被这个憨厚男人向往了无数遍的“家”,一定很温暖吧?有一个些许唠叨的娘,和一个无所不能的妹子,也会很安全吧?
在“话痨”男人的碎碎念里,七拐八绕,第三支火把即将燃尽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微弱的灯光,一闪,又不见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