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的气氛一度冷凝了起来,丫鬟们个个低眉顺眼垂手立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氏和吴姨娘对视了良久,两人脸上的笑容僵了,眼睛因盯着同一张脸太久而发酸发涩,但饶是如此,此二人仍不肯向对方退让示弱半分,就这么死撑着。
陈氏的乳娘陈嬷嬷不禁皱了眉头,夫人平日里端方有度,一旦与吴姨娘遇上便会失去理性,一门心思与之较劲。其实在她看来,陈氏根本就无需担忧,论娘家背景,论在侯府里的身份地位,便是论儿子,陈氏也俱都远远胜过吴姨娘,吴姨娘那个骚猸子也就现在还能可劲儿蹦踏了,迟早有她哭的时候!
而吴姨娘身边的得力助手姜嬷嬷此刻与其主子吴姨娘是同样心态,侯府正妻又如何,这世道,谁得宠谁才是老大,依她看来,那陈氏在吴姨娘面前再怎么斗狠,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陈嬷嬷和姜嬷嬷不经意对上眼,眼神交汇一刹那,亦是电光火花乱闪,下一秒便纷纷别开脸,鼻内发出两声冷哼。
二小姐晏晓梵缩在一旁默不吭声,唯恐陈氏和吴姨娘之间的无声战火波及到她这可怜没娘疼的孩子,甚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碎碎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大小姐晏晓婉心里有些焦急,她虽然不希望自己亲娘吴姨娘在与陈氏的交锋中落败,但也不希望因为吴姨娘而使得陈氏越发地讨厌自己,毕竟陈氏是侯府主母,要想出席京城的世家贵族所举办的宴会,认识更多的人脉,并打响自己的名气,为将来的婚事做准备,没有陈氏这个主母作牵引是不可能达成的。
但焦急归焦急,晏晓婉可没笨到自己出头去打破这个僵局,只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看着陈氏和吴姨娘。
忽然的,一声婴儿的啼哭不大不小地响彻在凉亭内,且一声接一声不打算停歇的样子。
闻声,亭内众人齐齐朝艾澜所在的位置看过来,因为艾澜抱着四少爷。
“哎呀,孩子怎么哭了?是不是这小丫头抱得他不舒服啊?这小丫头怎么看都还是个五六岁的毛娃娃,吴妹妹你是不是太过信任她了?”陈氏首先出声,表情显出对孩子的担忧,但视线却从始至终都落在艾澜的身上,看都不看孩子一眼,且话里话外都在暗讽吴姨娘是个无知蠢妇,居然将亲生儿子交给一个小孩子抱着。
吴姨娘原本被孩子的哭声惊了一跳,再一听陈氏的话,看向艾澜的目光便像燃着两把火,恶狠狠地烧过来:“二兰,四少爷怎么哭了?”
艾澜原本正听着各人的内心所想,权当是在看戏,却不想孩子哭了瞬间把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而首先出声的陈氏显然是有意将吴姨娘的怒火朝她的身上引。
艾澜正要说话,却被早就看艾澜不顺眼的晏晓婉抢了先:“姨娘,母亲说得对,定然是这小丫头抱得四弟不舒服才让四弟哭的。这小丫头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照顾好四弟,治好四弟的哭病,可如今看来,她不过是个欺瞒主子的骗子!”
晏晓婉这一番添油加醋,吴姨娘额上的怒筋隐现,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迸出两个字:“二、兰!”
“回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和姨娘的话,四少爷之所以哭并非奴婢抱得他不舒服……”艾澜回话时将众人在府里的先后地位分得很是清楚,听得吴姨娘和晏晓婉像是被人踩到了命门穴,差点没跳起来撕了艾澜,但碍于陈氏在场,只能生生忍着。
“那你倒是说说四弟为何会突然平白无故地啼哭不止?”晏晓婉抢着艾澜的话问道。
“四少爷只是饿了……”
“饿了?既是饿了,你不会喂他喝奶?你是怎么照顾四弟的?”晏晓婉一心急着想看艾澜出糗,步步紧逼之下竟没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
艾澜抬起脸眼神幽幽地看了晏晓婉一眼:“可是,大小姐,奴婢又没奶……”
艾澜此言一出,凉亭内忽然再度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也不知是谁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收声,生怕惹上杀身之祸。
但这样一来,凉亭内的气氛就越发得诡异了,众人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心里所想可是如万马奔腾,江海涛涌般一发不可收——
——这大小姐也当真是可笑得很,一个闺阁中的女儿家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什么奶不奶的,哎哟,真是不要脸……
——什么嘛,不过才十三岁就如此没羞没臊的,还真跟她娘一样是个骚猸子……
——真是笑死我了,那小丫头是叫二兰吧,真是绝了,但愿她不要被大小姐发落才好……
——哼,狐狸精的女儿也纯良不到哪里去,这小丫头真不知该说她是有胆量还是笨到极点了,这么给主子没脸,她也没好果子吃吧……
……
艾澜听着众人的心声,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懵懂纯真,好似不明白她刚才说了什么惊人言语一般。
大小姐晏晓婉的脸早已羞红透底,心里恨意滔天,恨不能让眼神化作利刃,一刀刀凌迟了艾澜。
陈氏只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再次打量了艾澜一眼,见艾澜傻乎乎的,心道又是个活不过明天的蠢货,便不再深究。
吴姨娘也知这回自己的女儿是丢了颜面,于是看向艾澜的眼神亦是怒意滔天,恨不能当场将艾澜给五马分尸了,但她必须得忍,最主要还是为了她的儿子,一旦她儿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