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里的苏睿也睁着一双小小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景一物,觉得十分稀奇。时不时还会点评两句,因为是亡灵的关系,所以寻常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兰君薇叹了口气,做孩子可真好,就算背负着血海深仇,可是仍旧可以保留孩子的本性。
突然,兰君薇停下脚步,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卖面具的小店,那里的面具虽然很精致和漂亮,但是应该不会引起她的注意才是。
但是她还停了下来,注视着面具摊前拿着面具的那个男人。
男人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端详着一盏银白色的面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安静沉稳,仿若天神。
兰君薇往后退了退,她当然认识眼前的这个男子,而且深入骨髓,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他,是她上辈子唯一伤害过,唯一愧疚过的男人。
西楚晋王。
原来他们这一世的相逢,竟然是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上。他一如当初的风华绝代,只是想到多年之后,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会因为自己遍体鳞伤,赔了性命和一切。兰君薇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面对所有的人,都可以做到狠绝无情,但是唯独在面对晋王的时候不行。上一辈子欠了他太多太多,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否清偿。
“姐姐,你怎么了?”苏睿躲在折扇里不安地问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兰君薇如此失态的模样。在他看来,她是一个足可以依靠的女人,可从来没有这样慌乱失常的时候。
兰君薇似乎并没有听到苏睿的话,仍旧傻傻地看着面具摊上的男人,想着那些过往的曾经。
……
“小姐,你怎么了?”细腻沉稳的男声让兰君薇从回忆中抽了出来,她慌乱地抬了抬头,就看到晋王一张带着浅淡笑容温润如玉的面庞。
“楚栎……”兰君薇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待反应过来自己这时应该假装不认识,但是说出的话却没有办法挽回。只能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君薇,你若想要天下,我便许你天下。”兰君薇紧紧咬住自己的唇瓣,不知道为何耳畔边总是萦绕这句话。那时她用计让楚栎出兵帮助梁国,从而让诸葛靖的大军乘虚占领楚国,虽然满朝文武都反对,但是楚栎还是毅然出兵,在出兵前就给了兰君薇如此承诺。
“小姐认识我?”楚栎一双桃花眼停在兰君薇的身上,唇瓣上笑意深重温暖如阳。
“是。”兰君薇好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她可以在王家无往不利,但是在面对楚栎的时候,只能缴械投降。
“是吗?”楚栎轻轻扬了扬嘴角,不质疑兰君薇为什么认识自己,只是将自己手中的面具递了过来,“你应该会喜欢这个面具,我把它送给你可好?”
兰君薇顿了顿,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面具已经塞到了她的手中,那是一枚银白色的面具,精致漂亮,做工细腻。
他,似乎很喜欢送礼物给自己。这一世是这样,上一世,也是这样。
他不但送了珠宝玉器,城池军队,甚至于还有天下性命,都统统送给了自己。整个西楚都视她为妖孽罪人,但是楚栎却一直维护着她,不容许任何人数落她半句不是。
她犹记得,在狱中送与他的最后一杯毒酒,他虽然狼狈异常,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然后从容接过,浅笑如花,“君薇,但凡是你给我的,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纵然会让我丢了性命,我也感恩戴德。”
这句话湿了她的眼睛,不光是在那时,现在也是。
“你哭了?”楚栎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为什么突然会流泪,为什么她的泪,会让他有一种浓烈的哀伤和心疼。
兰君薇慌乱地将眼泪擦拭干净,她欠楚栎太多东西了,以至于只要自己在楚栎的身边,对他就是一种伤害。既然可以重生,她更想和他保持距离,倘若他们从来不曾相识,那么他仍旧可以意气风发地做他的西楚君王,才不至于沦落到阶下囚还丢了性命。
“没有,你看错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冰冷冷,下一瞬她将面具塞回了楚栎的手中,“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根本不喜欢这个面具。”
楚栎没有接住面具,银白色的面具跌落在地上,原本精致无暇的面具上多了一条撕裂的伤痕。楚栎弯腰捡起面具,可是抬头就不见了兰君薇。
他轻轻摇了摇头,伴随着一声浅笑。刚才的女人真是有趣,不但举手投足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更是认识自己,而且还刻意地躲着自己。